她话音刚落,众人便是窃窃私语一阵骚动,她却浑然无觉,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若我能守住绮罗城,便能为朝中的诸位争取时间,另寻他法。再者说,若是汨罗人久攻绮罗城不下,不仅士气会大为受挫,而且很有可能会绕道东境或西境,届时一旦战线拉长,他们便拖不起了。久而久之,只能退兵回去。”
眼见李晟轩久久无言,卫昴站了出来,神色清冷道:“方大人所言,不失为一个良策,可以一试。”
他话音刚落就有人站了出来,反驳道:“卫国公此言差矣。短短数日已攻下多城,一看就是早有准备,即便是越国公,又能守住绮罗城多久?”
闻言方紫岚回头看向说话之人,眸光深邃,“听徐大人此言,像是胸有成竹,若有更为高明的退敌之法,不妨说出来请陛下决断。”
那位徐大人为她目光所慑,不由自主地怔在了原地,然而李晟轩仍未开口,他只得硬着头皮道:“退敌之法谈不上,只是如若现在向汨罗人求和,还能有条件可谈……”
“什么条件?”方紫岚冷声打断了他的话,扬声质问道:“是割地赔款,还是岁岁纳贡?”
徐大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颤巍巍地道:“不论是什么条件,至少都能让百姓免受战乱之苦,日后若有机会,再重整山河不迟。”
“依徐大人所言,那些已经死在汨罗铁蹄之下的人,上至将军兵士,下至平民百姓,他们的血,难道就白流了吗?”方紫岚声若寒冰,道:“徐大人的法子只顾眼前,至后世江山于万劫不复,与饮鸩止渴有何异?”
徐大人被她说得后退了一步,殿内其他人也大多是畏畏缩缩,不敢上前谏言,只有方崇正抬了抬眼皮,看向那道毅然决然的身影,心下发出一声果然如此的喟叹,百感交集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卫昴紧紧地盯着众人身前挺拔如松毫不退缩的方紫岚,胸中忽然涌出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豪气。他强压下情绪不动声色地看向了其他地方,视线恰巧与另一边的诸葛铭有短暂的交汇,四目相对之间,他们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了心照不宣的如释重负。
朝中这一群老狐狸,不管是求和派还是主战派,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若是一直无人站出来,就只能等着东南大营的沈将军赶到,把汨罗人拖个一时半刻,也好让他们喘口气,到时无论求和还是主战,多少能有些底气。
可是他们的小算盘敲得再响,也得沈将军拖得住才行。因而早前就有人暗中上书力荐卫昴赴身南境,但卫昴一旦离京,京郊大营会落在谁人手中?不外乎是他那几个兄弟。卫家子弟众多内斗厉害,李晟轩是知道的,所以纵然卫昴主动请缨开了这个口,他却未必会答应。
除去卫昴和边境动不得的将领不论,能征善战可堪一用的,远了有夏侯芸昭,近了有方紫岚。夏侯家留守百越旧地的背后藏了多少血泪,李晟轩比任何人都清楚,然而被严防死守入朝尚需请旨的方紫岚又能好到哪去?
李晟轩不是不召,而是不敢随意召。这种九死一生的战局下,若非抱着必死之心,稍存一丝侥幸,都不可能为朝廷争取时间,不过是无谓的牺牲,徒增损耗罢了。
更何况,户部的人就差没把没钱经不起折腾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谁还敢轻举妄动?这才有了朝堂议事好似市井吵架的这些日子。方紫岚主动站出来,让他们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