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位师兄,出于某种原因,一直暗暗地恨着他。
正是这种无法宣之于口的恨意,让苏挚背着天问山诸人去见了五极楼的人。不论他们谈得如何,是否达成了某种共识,陈青城相信,苏挚是不会再回头了。
就算不投靠五极楼,他也不会再留在天问山上。
可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看,你还是什么都不愿跟我说。”苏挚好像很遗憾地说,伸手抵在陈青城的胸口,将一缕内息送了进去。
那一瞬间,就像有一把利刃割开了体内血脉,又向里撒了一把铁砂。
苏挚静静地望着陈青城蓦然睁大、又迅速失去焦点的双眼,等了一阵,却没有等到半点痛楚的呻吟,因而只能摇了摇头。
“真是固执!为什么不和我说说呢?……我记得,从你一上山就是这样,练功不好被老师罚了,也一声不吭,我问你,你也不说……”
似乎是因为酷刑之下,身体和神识都极度虚弱,因而被摄神术影响了的缘故,陈青城依稀也想起了当年的情景。
在那副场景中,有一个三十岁上下的成年人,和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成年人风流儒雅,平易近人,而少年则总是冷冰冰的,很少说话,连笑一笑都不会。
“你别急,琴心境修行也不是一日之功。”他听到那个成年人说,十分亲切的语音,“不过我也听老师说过一个诀窍……”
少年仍然没开口,但目光闪亮,像在发问。
“就是甘霖峰上的千凌洞,你知道吗?那里的万年玄冰,可以助人精进……”……
后来的记忆就很模糊了,因为璇玑子老师找到千凌洞时,发现的少年全身冰冷僵硬,彻底失去了知觉。
三位老师都当他是急于求成,又加上少年人不知好歹,才会想了这么个练功的法子。而少年也什么话都没说。
他想在千凌洞练功可以精进是真的,只不过自己修为不足,用不得这种法子,并不是师兄有意隐瞒什么。
现在回想起来,那或者就是苏挚对他恨意的肇始。
陈青城颤抖着双唇,正要开口,忽然被苏挚在肩臂上一推,就无力地倒下去,压着重伤的肩膀侧躺着,连一根手指也动弹不得。
“你这样的性子,真不知道璇玑子老师是看上了你哪一点!”苏挚俯下身盯着他,语声冰冷,“偏宠了你八百年也就罢了,到青萍和碧游入门的时候,你不是也和我一样了?谁想你还是这副冰山面孔,看到他们指了青萍作掌门,居然也一句话都没有……”
原来是这样!
陈青城听着苏挚越发掩饰不住愤懑的声音,心里若有所悟。
他其实很想做一个谦逊恬退的大师兄。可是看到三位老师对小弟子的偏爱和重视,他又意难平。
尤其是在确定了青萍这个太过年轻的继任掌门之后。
可他又不恨青萍。
因为小弟子的受宠并非自己能够决定的,他又不好去怪罪老师,就把气撒在了同样“失宠”、本该和他站在同一阵营的陈青城身上。
他知道他不可能像陈青城那样,对任何事都冷淡平静,因此这痛恨还要翻个倍。
这似乎已经能解释今时今日,苏挚的所做所为,但陈青城仍觉得有些蹊跷。
有一个不成型的念头盘绕在他脑海中,他努力思索着,又一时捕捉不到。
体内的经脉、血肉、乃至四肢百骸处传来的凌迟般的剧痛,一阵紧似一阵地折磨着他。有几次他几乎忍不住失声叫出来,又硬生生地压回喉咙里去,成为断断续续的沉闷的呻吟。
苏挚充满同情地望着他。
“北辰,你这是何苦呢?以你修仙道第一人的身份,却甘愿站在青萍身后,一旦有了天灾,又要第一个上前……”
陈青城的目光蓦然一紧,他终于知道自己一直在寻找的那个念头是什么了。
“师兄,你……”他喘息着开口,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更清晰一些,每一个字都送入苏挚的耳中,“你修……炼了断……极玄功……是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