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不可能牵着自己孩子的手,看着他慢慢长大,看着他或开怀或郁闷的小样子,看着他仰起头,甜甜地叫自己娘亲。
她的手伸向自己的小腹,缓慢地,轻柔地,无力地。
这里,再不能孕育小生命了,全世界,再没有与她血脉相系的亲人了。
大风猎猎,辛越清秀的小脸上,划过一丝苍白的笑容。
她就是红尘中的孤独者,茕茕孑立,没有归依,儿孙承欢膝下的愿望,已经可望不可即。
辛越一向明澈的眸里突然满目苍凉,她很想哭一场,大哭特哭,可是,她哭不出。
欲哭无泪,最是伤神。
千帆过尽,沧桑遗世。
她仰起眸子,任满世界铅灰潜进眼底。
亲人于她何其重要,所以那个扼杀了她孩子的男人,永远不可能是她的丈夫。
所以她要逃离他,不择手段地逃离他。
所以那时她跪下来,对着郝伯,磕得头破血流,她求郝伯,给她假怀孕的药,让他不干涉她的逃亡计划。
所以在楚之凌叫人请郝伯过来诊断她是否怀孕的时候,他才称病不起。
所以,在得知楚之凌兄弟在东南海战事焦灼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他说他要走,她没有丝毫意外,虚虚实实地对他说出舍不得的话,她要尽可能打消他的戒备,让他以为她会是那个乖乖等他回来的傻女人。
她的眸子由开始的苍凉慢慢地变得平静,一如既往,波澜不惊。
她从来不想被动地作出回应,所以,她不愿意,一辈子处在逃离的,暗无天日的时光里。
如何掌控自己的命运?如何让自己站在足以与他对峙的平台上,让他无法动她半根毫毛?
辛越淡淡一笑,往前走去。
你是你的敌人,只有你自己能够打倒你。
你是你的朋友,只有你自己能够拯救你。
大风扬起,吹衣不休,恍惚中辛越突然想起了晏湛对她说过的话——我知道一切天方夜谭,可是我还是想要试试。
我,也想要试试。辛越突然间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一样,细碎碎的光芒在她乌黑如玉的眼中层叠地交映着,恍若是初冬时分厚厚的云层中隐约现出的艳阳。她的唇角,渐渐地,渐渐地扬起了一个天高云淡的弧度,一步一步朝着那几乎载满她生命全部的大海,认真地,从容地走去。
历史总是惊人的重合,当日后,光影重叠世事变迁,辛越手掌大权,涛浪白河转战南北,被沿海民众敬称为“新月海神”,被无数铭朝水师引以为傲之后,无畏无惧地摘下头顶盔甲,弃了一身荣辱昂然站在皇朝新贵面前的时候,就是雪纷扬的这么一天,就是多年后的今天。
彼时,她的头高高扬起,清澈无垢的眸里写满了蔑视,大雪拂动着她脱了盔甲之后的单衣,她优雅高贵一如往昔。
那是她一生,最辉煌的时候。
大风呼啦啦地吹着,历史的卷册将因为她的一个前进,而翻开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