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伯低调,不事铺陈,当年楚之凌见到他时,还很小,那个时候的郝伯,三十来岁,而立之年,却以沧桑而内敛的笑,淡淡擦去所有的锋芒。
那个时候,他们所在船的船长,还不是楚之凌。可以说,郝伯是看着楚之凌长大的。
郝伯倒了一杯酒,喝了口,长舒了一口气,看得出心情很好。
“未有虚度年华。”郝伯笑得和蔼,“从去年生辰到如今,被我救活的人,有两百余九人。”
郝伯医者无疆,只要是病人,他都救,无论好坏。
每年生辰,楚之凌都会听到郝伯说着这年自己又救活了多少人,他不知道为什么郝伯对数字这么执着,清晰得锱铢必较,但他却知道,说起这个的时候,是郝伯一年中,最开心快乐的时候,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让他整个人容光焕发,慈眉善目得越发真实。
“郝伯医者心。”楚之凌淡淡一笑,薄唇贴着杯壁,抿了口酒。
郝伯笑了:“赎罪而已。”
以往郝伯对楚之凌的称赞都只是微微一笑,谦虚而恭谨,而今,他却有这样的回应,这并不是不让楚之凌感到意外的。
楚之凌试探一问:“赎什么罪?”
“小半是原罪,多半是无法正视心灵的罪。”
一番话听得楚之凌云里雾里,他忍不住轻轻蹙起眉头:“何谓原罪,何谓无法正视心灵的罪?”
“原罪是指最开始犯的错,这是小错,尚可挽回。但是因为心灵的偏执与无法面对,错误越来越大,即使知道自己是错的,也不愿承认。怎么能承认呢?自己的一生都是错的,信仰是错的,同伴是错的,追逐是错的,情何以堪?所以,继续放任自己的错误,甚至妄图想让整个世界矫正观念。”
“这种人内心并不邪恶,只是,固执了点。”楚之凌又喝了口酒。
“并不止不邪恶,相反还很纯洁,因为自责心太强,强到对所犯下的罪责无法负荷,所以才自欺欺人,反复告诉自己没有做错,是对的,自己的内心是正义压倒邪恶的,是对得起当年的初衷的,更是没有,辜负任何人的。”
嘭通一声,楚之凌的杯子应声落地,他神色一僵,随后很自然地拿了另一只杯子倒酒,笑道:
“纯洁的郝伯大医者,酒都要凉了,别光顾着说话,也喝酒吃菜啊。”
郝伯笑笑,从善如流。
楚之凌看似很平常地问郝伯:“那么你是怎么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的?”
“一个人用生命提醒我。”
“死谏?”
“不。”
楚之凌见他没有下文,眉梢微抬,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么,有什么方法,弥补错误?”
“犯错的对象需要什么就给什么。前提是……”
“不好了!”
还不待郝伯把话说完,郝伯的房内欧阳子罗就闯了进来,神色紧张地大叫道:
“大哥,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