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芝欠过身,睨向那人,“秦王妃,您还是管好您的手下,出言不逊还动手打人,知道的是您御下不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仗您的势为非作歹、欺压众人呢!实在是有损您的威仪。”
媞祯抬起胳膊指道:“念影,你动手了?”念影片刻无声,便是没有否认。
她叹了口气,严肃道:“道歉。”
不想她说这话,念影悚然一惊,“姑姑?!”
“不论怎样,先动手便是你的不是,你也理应道歉。”
有深切的深恶痛绝的恨意从念影的面庞上闪过,但见媞祯话至于此,都儿又拿胳膊肘杵他,便知自己也不得不低头,勉强行了揖礼,适才不情不愿的立在他姑姑身边。
媞祯笑着说,“小侄年幼顽劣,不周之处,还望呼延姑娘海涵。”
呼延慧沉默良久,到底没有再借题发挥的余地,眼见于此,也只好退一步作罢。
前脚方进了屋,后脚念影便全然不满的发泄出来,“姑姑!那个贱人是呼延家的人,您为什么要我跟她道歉,我应该撞死她才是,要她知道知道,谁才是秦王妃!”
媞祯懒得看他,径自携了都儿的手坐下道:“然后呢,再闹一场轩然大波出来?”
悠悠叹息了一句:“我是谁,从不在于我是能否用身份压制住他,而在于我自己看重我自己。没有必要的争执,只会让你自降身份。”
念影一时窘迫,弓下腰道:“侄儿受教了。”
“说这些不是让你受教,而是要你谨慎做人,你三叔叔的好处,你不应该遗忘。”
媞祯伸手去搀他:“好孩子起来吧。”又看向都儿,“我也有年轻气盛的时候,一点小事就爱生气,有时候把人气个半死,我也沾沾自喜,但其实细细想来,却是自己幼稚了。你们都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我既要护你们,也不能护得你们没了思考能力,若是一味跋扈做事,只会害了你们。”
都儿想起之前自己的贸然之举,诺诺点头,“都儿知错了,还未谢姑娘救命之恩,若不是何先生及时赶到,都儿便见不得姑娘了。”
“是啊……”念影就势搂住了媞祯的胳膊,“姑姑,这些天在外,我天天想您……”
这话说得都儿和央挫面面相觑,虽说侄儿想姑姑在情理之中,撒娇也是人之常情,但这大侄子也太大了些,军营之中人多眼杂,该避讳的还是得避讳。
然而他们眼观鼻鼻观心,也只能不声不响的。
媞祯用指头点他的头,“你这孩子,这么大了,还跟小时候一样,这样粘人,看来是要说媳妇了。”
念影不说话,也没有松手,一面唾弃自己昏了头,一面享受偷来的片刻宁静。
她素不爱用香,所以身上只有脂粉的味道,惹得他极其眷恋。那回她挺个大肚子差点落水,他抱着她,便对这个味道生了根,无时无刻嗅到才觉得安心。尤其他那个秦王姑父越阻止,他越渴望。
缓了半天神,方想起刚才越过校场时呼延晏和秦王说得那些话,虽说听得不算真切,但大抵的意思是明了了。
他抬头看向她,“姑姑……可知游存勖的两个公子被抓了。听说那二人被抓是,正与努尔州的襄国将领交涉,被人捉个正着,殿下和真定公的意思是,要拿游氏通敌叛国之罪上报陛下。”
他忽然闪烁其词,“自然,此事起因绝不是一个游氏可为,只是一旦上报京城……”
绵延的音色迟迟未语,媞祯却自然而然的接下话,“一旦上报京城,便是有了‘奸臣误国,勤王救驾’的理由攻入长安,届时呼延氏身负击退羯族和从龙伴驾两个功名,随便抬起一个,那都能压死个人。”
央挫却还未觉,讶异道:“能一举攻入京城,这样的好事,姐姐不开心么?”
媞祯经不住冷笑起来,“好事!昔日高祖皇帝,也是得了呼延氏的势,才一举攻入长安的呀。”
再后来呢,便是邓氏贬妻为妾,才有后来的呼延皇后啊。此时此刻她又何尝不是羽翼未丰的邓贵嫔!?贸然发动政变,自己又怎么不会步邓贵嫔的后尘……
呼延晏便是看准时机,要趁她做大之前压她一头。届时呼延晏带领群臣施压,只怕以她为首的派系也未必能够匹敌,到时那舵手可得皇后宝座,且不是要拱手让人了么?
不……这不是这么多年她苦苦挣扎的结果……
她嘴唇止不住颤抖,一瞬竟那么害怕,其实她的确有提防,可是突然而来一场战争把她的阵脚全打乱了。
临了只能感叹,“这一天……迟早是该来的。”
她说着,外面有人应了她的话,“什么迟早一天?爱卿有什么心事是不能跟孤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