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潮与热闹散去之后,已是月柳梢下,温钰静静的靠在小小的摇篮旁,手掌轻轻抚着那柔软的肉团,双眼望着莫名的地方出神。
媞祯取来燕窝喝了一口,轻轻道:“方才瞧你欲言又止,是有什么话要说?”
他皱了皱眉,“我只是在想,若昔日之事起于孙平业,可否……”
未待他说完,“不可”就从媞祯嘴里轻快落下,她明白他的用意,特地做了解释:“时过经年,早已经说不清了,即便把孙平也拉到韩婴面前认罪,韩婴也不会信。”
他听罢一愣,倒坚定了几分,“既如此倒也了然了。”
“了然什么?”
他道:“孔笙手握骠骑军,禁军首领郭修志也算与王府交好,游说他站在咱们这边也算不难,洛阳还有些私兵,舅父那里一封手书即可兵马俱到,若是……”
他调匀微微急促的呼吸,站起身曼声道:“有七成把握,大不了就彻底反了!拼他个你死我活,也比坐以待毙强。”
媞祯抿嘴一笑:“一声令下拿下皇城确实不难,可是谋权篡位,名不正言不顺,是会被后世诟病的。”
“再尔……我总觉得韩婴此番回京,一举一动信誓旦旦,只怕背后也不简单。”
温钰右手抵在领下,慢慢思量。
她继续道:“赵今淑之死对外宣扬的急症暴毙,自杀那是皇室密辛,韩婴怎么能那么容易知道,甚至还能唆使胡居兰刺杀于我呢?”
“胡居兰不是一个不谨慎的,何况她吃过一次暗亏,更是不会轻信于人,一个陌生人告诉她的事,她怎么会说信就信?”
温钰微有吃惊之色,一个很恐怖的想法在他脑中诞生,“你怀疑……丽馨其实在韩婴手中?”
媞祯闭了闭眼算默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丽馨与赵今淑同属奉茶监,她们之间最密,想来胡居兰是能察觉一二的。可见这其中的猫腻实在是多,万不可轻举妄动啊。”
说她掐了掐自己虎口,“如今是敌暗我明,真要走错一步,咱们就都会——万劫不复。”
温钰手心微微捏起,他自觉自己死不足惜,可是看着稚嫩的女儿却有了十分地不舍。
良久只道:“如果实在是最坏的话,你就先带着令月回乌孙去。我若是能直取皇城,稳定好形势,就捎信接你们回来,若不成……乌孙也是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他看得如此透彻,利害相关,在朝中窝居数年的臣子,怎会不明白形势逼人,何况韩婴一旦揭发,桩桩件件都是死罪。
已很少见他的表情那般肃穆了。
媞祯情不自禁温软地俯下身贴着他的后背,“怎么?这是要跟我生死别离么?可你这么做且不是正中韩婴的下怀?”
他的身子微微一震,那么轻微,若非紧紧相连在一起,几乎是不能察觉的。
他仰天长叹一声:“我这秦王做的,怕是历代秦王中最窝囊的了……明知是谁在作祟,却又不能杀之后快,还要被逼到无可奈何的份上。”
媞祯依旧轻轻安抚,“当年吕后面对戚夫人的威逼,亦不是如此么?杀不了她,谈和不可能,带着刘盈谋反更不可能,可最后……刘盈的太子之位不还是没有被废?”
抚上他的肩胛轻道:“当年创建平阳学府的四位先生你可还有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