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寂静,开落自无声,是浮生里难得的静好。
媞祯慵懒一个转身,闭目养神,只听有轻微的脚步声徐徐靠近,是男子的脚步,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所以依旧睡着,想看他如何。
他噤声文绣文鸳的请安,挥手让她们退下,独自坐于床头。缓了一阵儿,听他轻轻“咦”了一声,温热的气息迎面而下,唇瓣映在她眉心、眼睛、嘴唇……
缓缓而下,蜿蜒至锁骨,轻轻的碰触感让肌肤发痒。媞祯再忍不住,睁开眼轻笑出声:“老大不小还爱戏弄人——”
温钰满目皆是笑意,刮她的鼻子道:“早知道你是装睡,装也装不像,眼睫毛一个劲的发抖。”
她娇嗔地贴进他怀里:“谁让你搔人家痒来着,怎不知人家是真睡着了。”
她抬眉敛容,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怎么今天下朝下得这样早?”
温钰只握着她的手看不够一般,眸中尽是清亮的欢喜,“我只是担心你。吴斌生说你胎像有些不稳,说不许这样不许那样,我心里记挂的厉害,自然要早早回来。”
不觉眸间懵出一丝忧虑,“也幸好吴斌生嘱咐了一堆,知道怎么做,我心里头也安生。如今好好静养,得我亲自看着才能放心。”
兴许是想到从前他才想起这番话。尤其是媞祯怀第一个孩子的时候,他第一时间知道的资格都没有,还是在宫中的消息散播出来,才有了一点点欢喜,也紧紧是一点点欢喜之后,更多的是无尽的忧虑。
所以积虑太深,以至于媞祯小产都令他备受打击。
他一直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人,成长的遭遇,注定他敏感多疑。尝久那时分别的痛苦,如今反而魂不守舍,只想日日耗在一起才算美好。
媞祯温然的握住他的手放在肚子上,“在自个家里自然是十分的好,因为他知道父亲也在,所以在肚子里格外的安心。”
温钰笑了笑,“是么?”
他俯下身将脸贴在她的小腹,流露出认真倾听的神气。
她情不自禁抚摩他露在衣裳外的一截脖颈,嘴角含着微笑道:“才两个月,现在哪里能听出什么呢?”
他忽地起身,打横将她抱起连转了几个圈,直旋得人头晕,他却放声大笑:“谁说我听不到,我听到!他说他特别特别爱你、爱我!他说他是老天赐给我们的宝贝!”
他笑声震落朵如雪纷飞,“你又有了咱们的孩子,你晓不晓得我有多高兴!这次我终于有机会可以好好守着你们母子了!”
她紧紧挽住他脖子,婉声道:“你说,是不是咱们第一个孩子怕咱们膝下寂寞,又转世投胎,来做咱们的孩子了?”
有长久的静默,只听得风声簌簌入耳。他的声音极缓极缓:“一定是……一定是。他知道咱们想他,所以又回来了。”
他扶她坐下,踢掉足上的靴子,掀开被子笑嘻嘻道:“如今咱们一家三口也齐全了,快躺下,咱们一块窝一会儿。”
媞祯微微扬起嘴角,顺势躺在他腋下,“前些日听显瑀姐姐说,如今皇帝已经指了江斌和游存勖去辅佐永安王功课。”
温钰静静思索良久,道:“眼下皇帝就只剩这一个孩子,自然是觊觎厚望,册封太子是迟早的事。”
他双眉暗蹙,却又无可奈何:“你大多不知道,如今的游存勖已连跳数级,成了正一品太师,今日早上有封了其子游子远为兵部中郎将。”
他侧过身,拢着她的脸摩挲,“皇帝为了这个儿子,是有意在朝中培育他的势力,照这样下去,以后朝中百官对永安王信服便指日可待。”
媞祯伏在他胸前,轻声道:“那跟你比呢?”
温钰嘴角蕴一抹淡淡的笑:“快跟我平齐了。只不过庆幸的是,咱们还有孔笙这一个暗棋,索性皇帝再抬举,越不过兵权还是名存实亡。”
媞祯微笑:“这个自然,初出茅庐到底还不成气候,只是以后不得不防患于未然。”
“是这样不错,只是我总念起温成皇后对你的恩情。”温钰微微仰起身,“重了怕伤着,轻了又怕给以后埋下隐患,毕竟关系到你的心情,不知道你怎么想?”
媞祯双目微光粼粼,却是十分坦然,“历来强者为王,弱者为臣,竞争本就是一件公平的事,又何来牵念?只要定下成败后,给彼此留下余地和性命便好,其他的不用顾忌。”
他婉转回眸睇她一眼,“好了,我知道了。”
他拍拍她的肩膀:“四月十二是岳丈五十岁大寿,如今朝中形势平缓,你又有了身孕,我想叫人好好布置,在府里热闹热闹如何?”
媞祯温婉一笑,“你的孝心自然你拿主意便好。”
正巧文绣进来,端着一碗热热的酸笋猪肘汤,笑道:“姑娘昨儿夜里说起想吃酸的,奴婢便做一碗酸笋猪肘汤来,开胃补气是最好不过的。”
媞祯望了一望,蹙眉道:“闻着油腥味重,一点胃口也没有,拿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