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欲说下去,只是拿手绢抹着泪,缓缓要将那汤羹撤下。
擦肩而过的瞬间,那汤羹诱人的香气直扑太医的鼻子,刺鼻得叫他本能站起,“请等下贵嫔,这汤羹是陛下所食么?”
程贵嫔转过头诺诺道:“这是陈贵嫔早上叫人送来的,陛下以前最是喜欢。”
太医道:“可否交给臣一看?”
程贵嫔愣了愣,便递给了他。
太医用汤匙舀一勺喂进口中轻轻的抿,瞬间面色忧惧,将羹汤吐出来道:“陛下!此汤里有大量的五石散和飞燕喜春散,长此服用下去不仅会上瘾,而且还会对龙体有害啊!更甚会影响寿数!”
说着他神色间漫生出掩饰不住的惶然,低呼一声,“可知能得此药固宠,便是岁岁年年无忧了。”
程贵嫔心中倏然一跳,像被雷电狠狠一击,“什么?这是陈贵嫔……”
皇帝此刻已然明白过来,手中握着的碧玺珠串像被汗腻住了,一点一点发涩,“陈氏……这个贱人!朕要杀了她……朕要杀了她!”
程贵嫔嘤嘤跪下,“陛下息怒啊,陈贵嫔还有孕在身,即便是陛下有意严惩陈贵嫔,也看在她孩子的面上宽恕她这一回吧!”
太医眸色微微一闪,与程贵嫔的目光相接,旋即掀起袍子跪下,“有句话臣自知不该讲,可按陛下脉象,陛下服用此药已有半年之久,为保皇室血脉纯净……陛下……”
他红着了脸没有说下去,支支吾吾许久,皇帝才惴惴不安的道:“朕恕你无罪。”
他道:“此药虽有春药之效,可五石散性寒至烈,其中飞燕喜春散又被加以提纯……陛下服用之久,恐怕已经伤了龙体……再无生育能力。”
他浑身冷汗,涩涩的抬头,“可既然如此,陈贵嫔又怎会有身孕呢……”
透明至几近纯白的鲛绡帷幕被风吹地纠缠在一起。忽有雷声劈下,窗台上一盆细翠的玉竹被贯进的风晃吹得摇摇欲坠。
皇帝额上青筋暴涨,原本清癯的面容微微有些扭曲,只唇角衔着一抹冰冷如利剑的笑,叫人不寒而栗。
他恨声道:“贱人……不知羞耻的贱人,如此污秽之事,简直玷污了朕的手谕!程贵嫔你去传朕的口谕——”
他眼中闪过一丝雪亮的雪亮的凶光,干干脆脆道:“大搜兰林殿,将其所有人都去押进暴室审问!陈惜君……五马分尸!”
皇帝是最顾及颜面的人,怎么会肯下手谕明宣自己的耻辱。
程贵嫔只恭敬着道:“妾领旨,自会处理得当。陛下好好歇息吧。”
时间像是被寒气所凝,过得格外的缓慢。天光阴沉了,屋里烧得红烛如同血色一般。
直到夜里,程贵嫔才推开门进来回禀,“妾下旨让奉茶监把兰林殿所有人都抓去暴室审讯,陈贵嫔的贴身侍女翠微都招了,说是每月初陈贵嫔都会让人去安息巷取药,剩余都会埋在门前的玉兰树下,方才已经派人搜到了。”
说着她默默低了头,“至于私通之事,翠微也认了,那原是个最普通不过的侍卫,陈贵嫔有孕后,早早就派人灭口了。”
空气里是死水一般的沉默,皇帝冷冷一哼,“陈氏她倒是做事做得仔细……也够狠心。”
他抬起眼,灼灼看她,“她人死后抛尸荒野,朕不想她玷污朕的皇陵。”
程贵嫔似有疑虑,缓缓磕了个头,“妾并未传旨赐死她,只因审讯翠微时发现了一件大事,关乎温成皇后之死,妾……不敢草草解决。”
皇帝半边面孔被光线遮住,唯听见“温成皇后”有了剧烈的反应。
他一把撑起身子,披起一件厚衣,大步流星出去,一壁吩咐程贵嫔,“随朕去暴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