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庄周梦了蝶,空虚而茫然。
转瞬泪流下来,好似一切繁华都凋落了。
“母后,母后,你睁开眼睛看看我,睁开眼看看我!我不要你走……我不要你离开我……母后……”
是永安王的声音。
这一幕熟悉而遥远,仿佛经年的无助,再次钻通人浑身的经络脉搏。
“小殿下……”她轻轻唤着,喃喃噫噫,“让你母后安心地去吧。”
永安王抬起头,泪眼肿肿得望着她,“我母后……没了,我以后……没有娘了!”
皇帝亦沉默了,徐徐良久强忍住眼中泪意,抱着他道:“你母后只是去了另一个地方,那里有你的外婆外翁,你母后现在见到了他们,她很高兴。”
皇帝嗓子一哽,“她一直都在,一直在那个地方等你。”
“真的?”永安王追问着,“有一天我会跟母后见到吗?”
“有一天我们都会在那里见到。”媞祯道。
她缓缓仰头看天,语气是少有的温柔甘甜,仿佛也在希冀怀念从前的时光,“那里……那里也有我的母亲……”
或许儿时她也和永安王一样,期待着死后的世界是平和温馨,再获相逢的喜悦。
不禁抬首环望着窗外高高云天之际,满含期许,又满面唏嘘。
光初二年十一月十六日,皇后章氏驾崩于椒房殿,年三十七。
皇后崩逝那夜,皇帝一直静静坐在椒房殿内,深深的沉默仿佛巨大的山脊,将皇帝压得沉重而无声,把所有人驱赶的远远的。
暮夜下,亲贵男眷已然陪在椒房殿外,请教皇帝后续事宜,而王妃宫眷都已换了一袭缟素,短暂的在宫苑小歇。
回到以往居住的安处殿,媞祯心下两茫茫,迈步趑趄,所有的心思都沉到了足底,任伤心穿回在空空的骨隙。
仿佛从前欢声笑语的已经不在了。
她的眼微微地肿着,暗红的血丝布满青白色的眼底,不觉落泪道:“皇后……原是我不配她对我这般好……”
烛光微微摇曳,带着几分愧疚的萧瑟,映着她白皙的面庞,“保护你,疼惜你,处处想着你,哪怕到死也要为你向皇帝求一个免死金牌。”
她泪珠连串地坠落,“与她相比,我卑劣又肮脏,连香粉都遮不住我灵魂散发的罪孽。”
文鸳哀婉叹息,“姑娘别哭了,皇后她是真心喜欢你,才会这样对你。”
媞祯摇头,酸涩苦辣一齐逼了上来,脸像初雪一般苍白,脆弱得仿佛成了一片薄而脆的枯叶,转眼便要随着风飘散了似的。
“是我骗了她,是我骗了她我是清河,可我到底不是。是我叫陈贵人杀了清河……取而代之……我永远都对不住她。”
她紧紧抓着衣袖,只觉得牙关一阵阵发紧。
“我从来没想过我曾经做的事,会让我自己这么后悔。文绣文鸳,我辜负了……这个世界上真心疼我的人。”
文绣疾步上前握住她手道:“姑娘……你不能这样自怨自艾,如今中宫无主,后宫的形势就要重新洗牌了。”
媞祯的目光恍若一渊深潭,乌碧碧的,望得深了也不见底,“我知道。公主曾说过,皇后病重之时,陈贵人曾来探望、推拿,不知今天忽然驾崩,是否与她相关。”
文绣眼眸一转,正声道:“不管怎样,中宫失主,地位最高的就是陈贵人。那她……”
媞祯骤然抬起头,旋身凝视着她,“她且配坐皇后之位,且配玷污椒房殿的清明!”
片刻,她樱唇微张,吐出的言语字字雪亮,“告诉杨雪心……查,把这些日子来椒房殿进进出出的人……都仔细地查。如果查出皇后之死与陈惜君有关系,我就让她下去陪葬。”
文鸳眉毛微微一蹙,“那……那给陈贵人的药……”
簌簌风露拂面,媞祯迎风向上挑起的唇勉力勾勒出一朵笑纹,却清冷得让人觉得凄厉。
“继续加重五石散的计量,她不是想要恩宠么,我就直接给她送到头。”
注释:在古代,“崩”通常指皇帝、太皇太后、皇太后及正规皇后的死亡,所以皇后死亡可以用驾崩。(可以精确到,三国前的皇后死叫薨,三国后到清代的叫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