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重诲并没有如他所要求地抬起头,而是对着两份奏章细细的研读,白纸黑字,似比沈望舒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象毒刺一样扎进了他的心中。
“您可以好好看看,这是发到中书省的旨意,是南阳王特地截来抄送给你的。旨意已经天下公布,真假与否,你随意问狱卒便知。”
就算杜重诲真的笨,他也知道这位邹先生所言不虚,更何况杜重诲其实一点都不笨。可即便如此,不依靠杨思权,还有其他的选择吗?根本没有。可若这根救命稻草从此至终就想将他抛开呢?判出国门的大罪,又有谁敢捞他?
杜重诲渐渐抬起了头,迎住了沈望舒的视线,面上仍保有着自己的坚持:“你说的不错,杨思权或许不打算保我,但我现在只能赌这最后一局。不信他,难道信你不成?”
“为什么不能信我?”沈望舒微微一笑。
“信你?先生开什么玩笑?我可跟你的主子南阳王有旧仇,他会放过一个冤枉过他的人么?我且不是在与虎谋皮。”
“你错了。”沈望舒语意如冰,“如今显赫一时的是秦王刘温钰,与南阳王何关?将军是难得将才,若是愿意归于南阳王门下,为殿下养兵待日,若殿下真能显赫登位,您还是战功赫赫的将军。这样的选择,难道不必多一个敌人强?”
南阳王是只狐狸,狡诈贪婪,为了谋权不计诡计,所以一时不计较倒真有可能。杜重诲心里微有松动,又眯紧双眼,“我是判出大魏的罪人,南阳王会放心?”
沈望舒道:“自古英雄不问出处,更何况这一切不是刘温钰对您的陷害么?”
杜重诲心头一震,“为了巩固自个,南阳王当真连国名也不枉顾?”
沈望舒瞟了他一眼,“杜将军如此处境,还能有点可以被利用的地方,应该高兴才对。要真是一无用处了,绝路也就到了。”
杜重诲细细思索,依照南阳王的品行确实可判断一二,忍不住脱口问了一句:“你想怎样?”
沈望舒歪着头看了看他,“我想知道您和杨思权共同的秘密,但不是用说的,而是用写的。”
杜重诲闭上眼睛,似在脑中激烈思考。他倒不担心自己说出这个秘密后,南阳王会拿它兴什么风波。因为这个秘密背后所牵扯的那件事,与他并没有直接的利益关系,只要沈望舒回去跟他一说,他为了控制杜家也不会自拿这个跟一条藤的杨思权为难。而杨思权所防的,也只是不想让整件事情被散布出去而已。
可是,这个“邹忌平”会不会真的履行他的承诺呢?
沈望舒脸上突然浮起了一丝笑容,明明是孱弱不堪的样子,却无端让人心头发寒:“将军现在只能赌,到底选择哪个对您更好您心知肚明。更何况这份手书,也不过是我们牵制杨思权的把柄而已,南阳王想要只是盟友,而不是盟友的尸体。”
“罢了!”杜重诲灼灼感叹,抬过手要纸笔,“你只要记得你们的承诺。”
沈望舒狡黠一笑,把纸笔给他,待他书写完之后仔细的查看,何等详尽细致,每一笔每一画都是他们合谋判出阙氏,谋害沈家军的证据。他掏出一块印泥,迅速拿过杜重诲的手指画押上去,轻轻道了句成了。
看着沈望舒扶起拐杖要走,杜重诲急忙拖着铁链跟上几步,“你不要忘记你答应我的!”
沈望舒却咯咯笑起来转过头,“我答应你什么了?”
杜重诲似乎如被刀刺,一个纵步扑向大门,却在下一秒被狱卒拿锁链紧紧锁上。他整个身体无力地前倾,靠两只手撑在地上勉强站着:“邹忌平你骗我!你居然骗我!啊啊啊啊——”
在足足沉默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沈望舒终于张开了干裂的嘴唇,“没错,我就是骗你的。”
他驻足而立,一身不可一世的骄矜,徐徐将脸上的面具取下,“或许,你该叫我沈士溪——沈三公子。杜重诲……别来无恙啊。”说罢他呵呵一笑,如鬼凄厉。
生冷地一字一字的钻入耳中,像是无数只小虫杂乱地扑打着翅膀,在耳边嗡嗡的嘈杂着,杜重诲愣愣跌坐,嘴唇颤颤发抖,“沈、沈三……你没有死?”
犹如幽冥鬼火般的脸庞,抓得他五脏六腑像被撕扯殆尽。杜重诲只觉唇齿间的血腥气味蔓延到喉中,一个忍不住,一口老血喷射在地,仿佛整个心肺都被恐惧着呕了出来。
自从旅游回来,感觉睡眠格外的好,十个小时的睡……(有没有提神的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