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已经被复职的方奇龄不觉戏谑起来,“不说杜重诲是不是奸佞,就是他不是,京城造围剿、皇宫被攻占、陛下皇后险些丧命都是事实,难不成就凭他不认,就能喊句冤枉?那在座的谁不冤枉,济阴王妃差些被内奸要了小命,济阴王一路风风火火进宫救驾,你全当无视么?”
徐敬惠阴阳怪气的笑,“方大人有所不知,此次奉茶监救驾全系杨副统领一人,又与杨首领何关?难不成杨首领是想为自己救驾不利脱责不成?”
方奇龄捋着胡子感叹,“原是如此,不辛劳之人又如何能体会别人的辛苦。”扬首看向杨雪心,“杨副统领大义!”
杨雪心从容揖手,“臣不过忠君之事罢了。再尔长辈年迈,小辈难免多劳。”
三人一场戏,明摆着落井下石。被冤不孝的,被说偷人的,还有杀夫的恨,凑在一起那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几轮言语让杨思权没脸至极,却也不觉惊起皇帝对淑妃那晌话的回忆。那时淑妃已经疯魔,却言之凿凿道诸多皇子都跟奉茶监有牵扯!霎时经不住一个念头在脑中闪现——杨思权向来机灵,难不成是故意来迟,就是等他死了奉主新皇么!
仿佛寒冰利锥一般破开他的五脏六腑,倏然苍白了脸色。总之这个人是留不得了,得赶紧打发才行。
他掐紧手指,坚冰忽然从他脸上消散了,特地换成和善的口吻,“这有儿女福就是安生,杨卿得了个好女儿,年纪大了能歇歇劲儿,朕瞧雪心历练已够,就许她代你首领之职,你也回去颐养天年。”
愣想不到皇帝这茬,杨思权惊诧地高呼,“陛下!”
“杨卿……”心平气和的语气,却下了铁心。
再也由他不得了。杨思权如尘埃般抖落在地,瞬息之间形势大改,杜家保不住已是事实,如今连实权也彻底没了……
后续恐怖不敢令他细想。平定叛军,多大的事儿啊!偏偏大魏最缺的就是排兵布阵武将,虽说济阴王是否善战沙场也未必,但能凭一己之身勇闯宫门的勇气,和明面上凭皇帝百般试练也能坚守的忠心,已经让皇帝对他彻底放宽了心线。
只怕济阴王往后更不会放过他,颐养天年……做梦呵!
宴会的高潮随乐声洋溢而至顶,皇帝醉中尽兴,将夺宫之变的功臣挨个赏赐提拔,兀自开始念念有词,“说起来……六部之中田曹部、吏部和五兵部的尚书位都还空着,一直没有适当人选。徐敬惠这个田曹侍郎已任许久,你老师裴行嗣教导的好,如今也是该独当一面了,就进为田曹尚书,为朕分担吧!至于……吏部和五兵部,五兵部暂管事的朕记得是姓游?”
只见一个鹤发青袍的老者踱步而出,“臣五兵部员外郎游存勖叩见陛下!”
皇帝道:“进为侍郎,继续善管吧。”
温钰察言观色,也迎身举袖站起,“此外昨日之变,左冯翊周解颐应变最快,不仅及时封城,还带人及时镇压了贼寇作乱,避免城中损失惨重。自然也少不得右扶风的相助。”
皇帝酒劲正迷,一时也琢磨起来,听人说过济阴王跟姓周的是连襟,如今人家立得首功求个封属实人之常情。两手一抄,拍掌拍得啪啪响。
“属地父母之官原应如此,周卿担起重责是大魏百姓之福,也是大魏社稷之福,能得侄儿夸赞可见是个妙人。吏部还空着,稍后朕遣旨叫他收拾收拾,代侍郎之责吧。”
忽然一个女声泠地响过,“济阴王如此贤明爱才,又何不是陛下的福报呢!”陈修仪笑容绵软如三月叶尖的雨珠,诚挚道:“陛下您瞧,济阴王求了这么多,独独没有替自己求一份,您最为深明大义,何不也赐济阴王一份恩典?”
温钰浅道不敢,皇帝却道:“朕的恩典还没下,贤侄且说不敢,你救驾有功,加官进爵本事应当。”摆了摆手叫李广,“传朕的旨意,让殿中部亲自策办,济阴王扶危拯溺,有匡扶社稷之恭,今尔按功行赏,封为‘秦王’,食邑加八千户。”
一瞬间媞祯惊着了,连温钰自己也惊着了。
大魏开国后,连带那位被阙氏害死的先帝刘桀,高祖时期曾封为燕王,再算上纳征受降的襄王祁昊也不过两位。如今温钰骤享册封,竟一时间竟连皇帝的亲儿子们都赛了去。
天大的惊喜,殿中不禁径相祝贺起来,陈修仪素手举起一杯酒,落落大方朝媞祯道喜,“秦王妃恭喜了!”
媞祯相视一笑举袖饮尽,立时清淡的眉宇间不觉露出烦忧之色,心头暗涌轻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