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他手指蜷曲,似握住窗外叶的影子,目光怜惜,轻轻道:“所以……我今夜外出万佛寺就是为了这个。我是想增派人设饵,调离孟献城离山,早日用假令催化长安羯族的势力事发,这样媞祯也能早日回来。”
沈望舒怔了怔,抬头迎眸,“只是如此?”
温钰斜乜着眼,“只是如此。”眼里含着遥遥疏离静远的淡漠,“不论是北麓关的提防,还是长安城中应对羯族的埋步,都要尽早筹谋,自然是宜早不宜迟。”
沈望舒因的他言论侧目,然下一刻他的唇绷成了一条直线,幽眸暗火,气血逆行,大手在衣料上紧紧掐紧,“横刀怒马杀进宫,想自然是想,但要一刀到位,谋定将来,我断不会白白断送,让皇帝捏到把柄。他欠我的债太多,不还给我,我绝不罢休。”
说到底,在他心里江山还是其次,只是一报还一报,欠他的妻儿血债就要加倍偿还。在此之前,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甚至还想宽容众生,如今他第一次明白他父皇的那句话:帝王的宝座冰冷彻骨,如果不能心冷意冷情冷,又怎能坐得上去?
此时此刻,他心里头有多恨,信念就有多强定。
沈望舒看向他,他也坦然平视,“而今……邹先生还要阻拦我吗?”
人张着空洞的眼,再说不出一句话,只道:“是我莽撞了。”
“且敢。”他简短道,一向温和的面庞却生了冷意,“只怕先生瞧不上孤才是。”况且他决定正儿八经坐那个位子,也绝不能蒙上僭主的名儿,惹身后都不明不白。最后就算得了天下,也是不可开交。
此时恰一阵风来,让本来不热的氛围雪上加霜,周宜水眼瞅着僵持的架势,手指在指环上一撮,“京兆伊不太好高攀,但右扶风郭子坤是个能用之人,我试探过几次,此人可收。”
显瑀单薄的唇线引起弧度,细数着往事一一思辩,“如今可瞧徐敬惠和方奇龄停职也是好的,殿下表面势气越弱,反而越不会让人疑心,越好操作。”
温钰默默说是,辗转从指头上取下一枚扳指给她,“听说过石舫有一种追杀术,可联纵各地商舫势力对特定之人进行追踪。媞祯把这个戒指给了我,我定然不会枉费它的用处,只是眼下,该怎么用可以最大的发挥它的效力,唯有姐姐您最清楚。”
显瑀郑重接过,又听他嘱托:“只是此人非比寻常,得留口气儿。”
她霍然重重点头,“放心,我心里有数了。”间或却依旧有些迟疑,“只是……殿下想怎样将孟献城调虎离山呢?而且即便孟献城入阵,那又该如何假以传令,逼杜家落网?这些你得考虑清楚。”
呼吸一坠,如钳沉重。为什么笃定一切能够如期而盼,大抵是他也学会不打无准备之仗,夜里沙盘上摆弄小旗定战线,已经演练了无数次,只是京内是个大难题。如今这个难题随着暗道布防图的到来迎刃而解,不用沙盘点兵,就已生了主意,骤然就急不得立刻操办。虽然波折一些,但是没关系,能把媞祯救出来,用功夫换时间也值得。
想想那个身影,就恨不得生出两翼飞奔向她。她那么信任自己,绝不能辜负。
他嘴上却说得淡然,“我自有谋划处置。至于杜家,高祖皇帝昔日赐给呼延氏的赤金九龙牌在手,与如今特赐的令牌一般无二,可假令杜氏屈从。”然眼波一转,“只是照如今形势,传令之人不宜面目太熟。”
孔笙顿稍吸了一口气,欲主动请缨移时,茶水滚热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玉胎漫上沈望舒冰凉的指间,他神色一凝,转神回来,道:“知道殿下棋艺高超,上回南园一较高下,已然领了半些点悟。假途伐虢,您深思过,我也有细想。所以,若真能将一切提前埋步——”
他辗转从袖兜拿出,“我这里倒有一个比赤金九龙牌更利更锋的万能宝。”
僭主:通过政变或内战弑君夺取政权的新君主,往往存有争议。古代注重师出有名,如天象、恶灾、在位主君昏庸激起广大民怨等等。无故弑君,往往易被诟病,所以不常行此道。
(男主正在白切黑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