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皇后的女官将她带到安处殿安置,屋里面金玉珠玑为帘箔,昼夜光满,满室琳琅满目,除了离家远些,装潢摆设一切都极好,作为一个困禁在此的罪人,她在物质上一点也不匮乏。次日一早上,禺宁又送来了一壶桂红枣羹,说是皇后亲自烹饪的,趁热喝了一碗,味道不说香甜细腻,就连一颗将冷的心都捂热了。
班若见状也忍不住赞叹,“这皇后殿下人可真好,居然能对您这么照顾,跟闺女似的。”
这倒到说进了媞祯的惆怅处,“我第一次见皇后,就知道她是个和善人,我总是在想,若是我母亲还在,肯定会向皇后一样对我好。只可惜我福薄罢了,呈不到母恩。”
“您别这样说,天上地下夫人最疼您,只要您安然无恙,就是对您对夫人最大的福报了。”
朝天上看了眼,日光淡了,或许人家说得对,做人得知足,她除了年幼丧母之外,一切都很圆满,至少记忆里母亲那么爱她疼她,以前有爹爹,现在还多了个好郎婿。
她总是那么富足。
可渐渐眉间拢起愁云,一手搁在了桌上,终究有些事担心不完,“奉茶监在何处可探到了?”
班若如实回禀,“昨儿奴婢夜探过,就在未央宫东南角,只不过有高塔台看守,进出监管的厉害,奴婢不好翻进去查看。只怕想找到杨副统领说话得另觅他法。”
“那得暂缓想想,得想个既能把人单拎出来,又能无声无息的法子……”
她支手舔唇思量,搁下青瓷茶盏,从屋里走出来。廊下挂满的彩色鹦鹉,吱吱喳喳的,暖风如织,亭子四面透风,很觉凉爽。
静息间,看见远处的绿瓦红墙间站了个人,绾着髻儿,穿着豆绿色攒珠芙蓉裙,一张珠圆玉润的脸,如八月十五的明月,让媞祯认了好半天。
班若压着嗓子说是汝阳公主,媞祯缓缓站了起来,见她快步上前来行礼蹲安,抬手间袖管下滑,露出一截盈盈皓腕,“昨儿就想瞧王妃姐姐,只是奈何天色太晚,今我来正见您在这儿,真是好巧。”
收敛纷繁的思绪,抬眸看她,从前只是恍恍一眼,便觉人纯然清丽,如今细看,确实美而不妖。媞祯柔和微笑,梨涡轻陷,“没想着公主还会来看我这个罪妇。”
她露出一排糯米银牙来,“瞧您说的,看见您跟看见殿下是一样的。”她说罢,让人从红漆盒子端出一盘点心,“我做了些茉莉乳酪酥,您吃过没,要尝尝吗?”
郑娞捻手拿了一个递她,却把媞祯难为坏了。
她跟郑懋素有旧怨,又与这公主有夺夫之嫌。表面装得再贤良,她也没那份善心去吃仇人的点心。尽管她不想以最坏的想法揣测她,但小心始为上策。
何况她如今身上系着何止一家之荣,承载之重,她更得惜命。
低头未语先凝,郑娞眉梢春情流溢,见她不肯接,便拿到自己嘴边咬了一口,带着一点纯然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