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固然有直剖心胸的决绝和冷酷,但确实有几分道理。温钰微合的双眸细想,到底默认了这个念头。
一路走来说来,石父身边的曹休紧接着来催,刚把两人接到厅,石父就连忙招手叫他们过去坐,“饭菜都上了,就等你们俩了,再不来菜都凉了。”
温钰先行了个揖,才坐下,“是我晚了会,一会赔给小寿星双倍的红包。”
听着话兆绪忍不住大拍起手,瞬间大人们的客套笑意显得黯然失色,登时引得石慎把眼睛瞪得跟灯笼似的照过去,果真“儿见怕”似的,缩成了耗子。
媞祯见爷俩这出,也难免开解几句,“难得的生辰,哥哥就给我这个大侄子点钱吧,以后男孩子大了没有钱傍身,会被人笑话的。”
虽说是如此,石慎还是抱着老观念,“甭管家里有钱没钱,都不能乱,得知道爱惜。”
没钱多可怕,只有一穷二白的人才知道,何况石慎本就是苦出身,不是石父和霍夫人收留,给吃给喝给学上,他哪有今遭的场面,如今富贵了,更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得本本分分开源节流,才是他不忘本的回报。
就是这样一想,连带对儿子身上也是能省就省,虽说对外面的商铺没有了解几分,但管起家来,比女人还要仔细。
“左右都是出去买些弹弓和木人,要是能把这份心用在学习上,不知道要好多少。”
说着,他往兆绪身上一点,“怎么就被不能跟你姑姑学学,你姑姑当年在学府成绩最好了,瞧你……《三字经》还没背明白吧!”
兆绪倔强地抿着嘴,“谁说不学习就不厉害的,显瑀姑姑她就不喜欢学习,还不是照样厉害!”
媞祯听了霎时没绷住,“阿弥陀佛,你显瑀姑姑要是知道你拿她当反面教材,还不打你!人家是不喜欢学习,又不是不学习,显瑀也是平阳学府的前十甲,只不过不够用功,要是用功,第一都说不准。你这小子……竟钻空子。”
兆绪嘴瘪得更紧了,说起学习谁不愁,学习可真是孩子的第一天敌,别说显瑀不喜欢,媞祯心里也是玩性大过学的,可做父母的,总是不得不操劳。
石慎看着媞祯道,“我都跟爹爹和你嫂子商量过了,得再请位严格的夫子,好好教他的规矩,正好算上三妹妹,俩人一块努力。”
薛姨娘在一侧站着听,好不容易拽上自己姑娘一句,她跟得赶着回,“毓嬛就算了吧,她如今也十四了,该学些女工和厨艺,不然以后嫁出去被人说不好。”
媞祯双眸微扬,顺手将鬓边一缕垂覆的红璎玉滴珠流苏掠起,“就是因为是女孩才该好好学习,不然道理学得不够,更容易被人坑,看些正经书不比绣强。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不过就是如此。”
石慎也是这个意思,“其他的可以以后再学,但书一定要在最好的年纪读。咱家的丫头都聪明,别像我家这个臭小子,十一岁了,连句诗都念不出来。”
兆绪听他父亲刺他有些不乐意了,“谁说我不会,我会着呢,不信我背给你们听,今儿刚学了两句!”假模样的清嗓子,“物忌忠良表是非,朝驱绛灌平雠敌。”
石慎抬一抬眼,“就学两句?”
兆绪点头,“就两句,我反反复复念,就觉得这两句特别有将军百战争沙场的味道。”
忙驱身往他爹身上搭胳膊,“爹,要不我弃文从武吧,上阵杀敌,保家卫国,才是好男儿!”
这话直接给石慎逗乐了,劝他算了吧,“就你上阵杀敌?上阵被敌杀还差不多!”
激起一阵轰然大笑,孩子脸薄藏不住,只能往他祖父怀里钻,媞祯笑吟吟的抬手支颐,“这诗我有个弃武从文的故友也念过……”
恍惚地一想,神色俄顷变得僵硬,仿佛谁的手在心上狠狠弹了一指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