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糠之妻不下堂,这是天理伦常,夫妻恩义,朕既如此作为,自然对你于爱妻之情感同身受,准了。”
又问,“那第二求呢?”
温钰愈加恭敬,“郑氏一族素来忠勇勤厚,端重循良,臣受其恩庇,敬其忱聿,特为郑氏族长郑宣请封,以承袭郑懋武阳侯之位,克承清白之风,嘉兹报政,再接力效忠于陛下。”
谈笑间杀气四荡,瞠目结舌是呼延晏唯一的神态。
皇帝目光冷冷逡巡在他面上,多日来砥磨的戒备,全然在今日一触即发。
他的眼里,温钰此时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小兽,在等待时机,好似要匍匐虎扑住更大的猎物。
更大的是什么?是郑氏旧部附为羽翼,厚力支持吗?可一个亲王经日苦谋拥戴是要做什么?
谋逆吗!
皇帝善于精于算计人心,有着与生俱来捕捉敌人的警觉,经连些日的风声,他几乎肯定温钰此刻的所想所要——是郑氏的支持。
可越是那么恳切想要得到的,他越是疑心忌讳,越是咬牙痛恨,他以为那日叫李广送的“赏赐”足够提醒他是在犯上,可他显然不为所动,甚至在大殿之上,众人之面,施以明谋,逼他就范。
那一丝厉芒几乎难以控制得从皇帝眼中流露,但随即微笑。
“郑氏一族乃是忠义之辈,如今冀州正在重修整改,朕重民社之司,功推循吏,便赏郑宣冀州刺史之职,宽他尽心为朝廷效力吧。”
淡漠的语气,恩威并施的做法,无一是婉拒了一切郑氏的希望,所有人都了然的事情,只有温钰视若无睹。
“臣以为,郑氏为功勋之族,不宜下放,还请陛下赐恩,留用朝中。”
皇帝的胸膛明显大起大伏,看向他的神色欲加不郁,“济阴王……”
“郑氏对臣有恩有义,臣不得不求,还请陛下成全。”
殿里一盏盏的红烛被风吹得次第摇曳,呼延晏早已经看得战战兢兢,如临深渊。
世界变得一片死寂,温热的酒意如被冷霜凝住一样,咯哒咯哒的在心尖打响。
呼延晏急忙扑在地上。
“殿下少年意气,向来事随情迁,殊不知,郑氏再为功臣也只是臣,自该是臣为主效力之理,他们能够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已是天恩浩荡,万幸之福。所以……济阴王赶快谢陛下恩赏吧!”
皇帝的目光迅雷不及掩耳得扫荡过去,玩味似得赏起温钰倔强的容光。
他根本没有任何动容。
大雨倾盆如柱,方才明亮的月亮早已被黑云所吞噬。
宴席散后,温钰继续跪在甘泉宫外。
李广自窗间看着,外面水汽蒸腾,一溜的水笼得跟雾里烟云似的。
忍不得暗自踌躇起来,这些日宫里的相处,也不是不知道小殿下的性情,自是安稳乖巧,今儿像是发了疯似为郑氏求情,一时间,李广根本转不过来弯。
皇帝一笔重墨落纸,浸污了一片字迹,他平静无澜,用眼尾瞟了瞟窗外,“他还是不肯走?”
李广慨然含笑,“济阴王不忍陛下下放郑氏,想求陛下留情。”
恨然触动心思,皇帝搓了搓手,将大纸一掀,“前些日子他私下暗会郑氏旧部,今儿庆功宴上又为郑氏亲族求封,还以恩义之名逼朕就范,他这是要是吃心了!”
李广蹲下收好地上的纸张,微微探试,“那……那封赏石氏的旨意还发不发?”
这是个求封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