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说到此处,彼此之间已经大敞四开,温钰不是心不灵的,可对于她的一句一句抛问,只能避重就轻,“不论事实如何,我都感谢姑娘救命之恩。”
若流云从容,似柔夷婉顺,再泥淖污浊的环境里,他的优雅从始至终。媞祯淡淡回想,“两年前崇明大街,我有幸见过端慧太子一面。相见便是相识,相识一场又怎么会谈言谢呢。”
温钰心念电转,面上不露。他心里羞赧,尤其是在自己最颓丧的时候,原以为再次相逢处境已经很难堪了,没想到她第一次见他就那么难堪。
他已不是名冠誉绝的端慧太子,想前进,没有勇气;想后撤,没有余地。
媞祯莞尔一笑,继续用那一惯温醇好听的声音与他相诉,“说完公事,咱们再说说私事。”她倾身微送,“你觉得……我怎么样?”
俄瞬温钰指尖的血冷凝如冰,心跳突突直响,一拍一拍惊颤着呼吸的频率。媞祯微启红唇,竟有一丝顽皮,“我好看吗?”
他一时痴望着她,缓缓想起一副“春日折图”,“很美。”
媞祯晏晏笑起来,“那你愿不愿意跟我常来常往?”
温钰一怔,愕然看着她,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媞祯说。
“就是你以为的常来常往。”她长睫颤动,犹猫吃老鼠的眼神,“我能保证你得到的会比你从前得到的都多。”
温钰袖下的手微微捏紧,“前尘往事,我已尽忘了。”
媞祯并不在意他是怎么想的,“你忘了,我还替你记得,何况除了我,端慧太子还有可以值得信赖的人吗?”
温钰闻言僵在原地,她眼似枯井深沉一望无际,被她这么看着,仿佛能透射到他心里。他少时得势,曾宣口“秉承天地不退”,尔如今回程他却连自由都不得,不过、不过就是一枚供人操运的棋子。
见温钰眼神飘忽,媞祯捕猎般的眼神牢牢慑在他身,“没关系,温钰要是不愿相就我,我相就温钰也一样。”
媞祯素善巧言,说起话来不红不臊,她那双眼,她那抹笑,如同一只画皮魔鬼在引导他坠入地狱——
来吧,快来吧,来跟她一起堕落。
温钰啪一下把梳篦放回原处,“三尺微命单寒,我……无力护栽开。”
彼此一探底,心中都有了数,聪明人向来心照不宣。临别时,温钰向着媞祯长揖到底,他身姿秀颀挺拔,便是折腰也不显卑弱,“头发既已梳好,我失陪了。”
“刘温钰。”
媞祯一声喊的清脆,引得温钰驻足回身。
“春天快来了。”她仰目作笑。
他离她甚远,却如受篝火炙烤,对她的心思更洞察秋毫。
等人走后,文绣莲步轻摇地进来。
围炉上的金瓜贡茶火候刚好,俩人只顾说话,也没让温钰尝到,媞祯看了有些可惜,让文绣给她倒一盏来喝。
文绣照吩将茶送到案边,她有些犯憷,蹙了蹙眉心,“您没告诉端慧太子,真定公他……”
蒙获的队伍三天前就到了凉州,却始终未进关口,期间鸭步鹅行,不是搭营休息,就是打猎野炊,直至昨日夜才整装待马。
媞祯挥手打住,屈起指头一笃一笃敲着台沿,“告诉又能怎样呢?左右不过一句‘虎毒不食子’,皇室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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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