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州就在青州旁,也是素来闻名的江南之地。南淮县是其中的一座小镇,地方不大,但景色秀丽,依山傍水,最是江南烟雨朦胧。
这里最富庶的人家便是县令的府邸,再就是张员外家。其余百姓便做些小生意糊口,虽说不上富裕,但也还过得去。
加上县令与员外都是和善之人,偶尔遇上灾年,他们便会在县里设粥铺布施,帮衬着百姓度过艰难的时候。
南淮县就像是一座世外桃源,过着封闭又自足的生活。
三年以前,却有一户人家闯入了这座桃源。
那对年轻的小夫妻生得如仙人一般,尽管身上穿着朴素,但一看便知,他们绝不是寻常人家。
他们身上都有伤,还带了两个貌美的侍女与二三小厮,那时京中大乱,很难不让人猜想,他们是被波及到的权贵人家。
但南淮县的人心地良善,县令在府中琢磨了一夜,最终决定帮助他们留下。
只要朝廷没有相关的缉拿令,他留下他们,又能怎样呢?
虽做了决定,但县令仍有些提心吊胆。直到新帝登基后数月,一切风平浪静,他才彻底放下心来。
那对小夫妻行事低调,在县里安置下宅邸后便没了别的动作。县令去探访过几次,那时那位郎君的身子已然养好,女君则好像体弱些,最初都只能卧榻,日日都有医官在他们府中。
几次接触下来,县令也将二人的性子摸了个大概。
郎君名唤裴穆之,是个性冷的,并不多话,偶尔还有些令人害怕。但县令将此归结于他们初来乍到,仍有戒备的缘故。
女君叫江玥,性子便软和许多,又生得貌美,相处起来令人舒服极了。他们府中的侍人并不多,但个个训练有素,行事比县令府里的还要妥帖。
县令偶尔眼红,开玩笑似的向女君讨要法子。但还不等女君开口,他便被那个郎君提溜着衣领赶了出去。
县令从未被如此对待过,是以呆愣住了。身后是女君不住道歉的柔声细语,和嗔怪郎君的娇声。县令想自己这番举动或许确实冒犯了些,赶紧赔罪过离开了。
“裴卿,那县令可是此处最有声望的人,我们得罪了谁都不能得罪他啊。”
宋清安被气笑,连遮掩裴卿的身份都顾不上:“若是他怪罪我们,我们该去哪寻这样的地方?”
“怕什么?他要是有意见,我不介意让南淮县换一个县令。”裴卿淡声,漆眸看向宋清安时又变得温柔许多,“你别动气,陆川说了,你得静养。”
宋清安嗤声:“有你在跟前,只怕我静养不了。”
两人说话时,翠珠捧着药碗进来。宋清安不由皱了皱眉:“这药太苦了,今日能不喝吗?”
裴卿看了翠珠一眼,后者放下药碗就退了出去。
“当真不喝?”
“不喝。”宋清安说着,还赌气似的背过身去。
裴卿好像没了动作,但宋清安却分明瞧着榻上的光暗了下来。
耳畔喷洒上温热的气息,宋清安不由缩了缩。
“公主要咱家如何……才愿意喝药呢?”
宋清安眸中闪过促狭的光,她回肩揽住裴卿的脖子,将他拉近了。
昏暗的榻上,她狐眸带媚,气息如兰:“穆之爱我一下……我就喝。”
裴卿微微一哂,便俯身下去,缠绵在一处。
……
一个时辰后,宋清安懒洋洋歪在榻上,由裴卿一口一口喂着汤药。那汤药早就凉了,还由翠珠又去煨了煨。
汤药苦得她眉头拧紧,但她面上还残留着些餍足的懒怠感。
“你可要记得,明日去县令府上赔个罪。”
“知道。”
裴卿无奈道,又喂了一勺。
—
三年转瞬即逝,过往的所有都渐渐被人淡忘。有关于东厂与裴卿的流言,都渐渐不再被人提起。
正是夏日,宋清安闲坐在屋子里,由着裴卿给自己染指甲。
屋里四角都放了冰,正由小桃与卓宁他们扇着风。
这三年足够他们在南淮站稳脚跟,再没有比当下更安全惬意的时候了。
裴卿动作细致,专心在她手上皴染。宋清安却不是个老实的,赤着的足不时在他腿上上下撩拨。小桃与卓宁他们眼观鼻鼻观心,对此见怪不怪。
“公主。”
裴卿这一声,成功令她停止了作乱。
三年能改变许多,但裴卿还是喜欢这样称呼她。
哪怕她早就不是公主了。
宋清安空闲的手支着脸颊,瞧着跟前的裴卿出神。
狭长的眼眸,黑浓的睫羽,挺拔的鼻梁,殷红的薄唇……宋清安的视线自上而下,缓缓扫过他面庞,又凝住。
真是看多少次……都不会厌倦的样貌。
“公主盯着我做什么?”
“我在想……若三年前我没能成功,我们……可能就要做一对亡命鸳鸯了。”
裴卿抬眸看她,眼里带了些笑意:“是,公主救命之恩,我自是铭记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