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老天尚且赏脸,风和日丽,到了第二场,即十一日半夜时分,突然下起瓢泼大雨,不少考生是被豆大的雨点砸醒的。
难以入眠事小,泅湿了考卷才是最大的问题,当场就有十几人的考卷被雨水打湿糊成一团,字迹难以分辨,自然也就没有了成绩。
潇箬未雨绸缪,塞给潇荀的油纸伞派上了大用场,他将考卷小心地护在怀里,用体温烘着,油纸伞面压得很低,几乎挨着他的脑袋,贴着号房内壁蜷缩了整整一夜,暴雨才算过去。
幸好考卷干燥完整,白日放晴,潇昭用袖子反复擦拭当做桌面的那块木板,确认没有水渍,才铺开考卷继续书写。
饿了就吃几口碎饼,渴了却不敢多喝水,以免要去茅厕浪费时间也增加风险,只能小小泯半口润润干燥起皮的嘴唇。
身体的辛苦没有阻塞潇昭的思绪,诏、判、表、诰信手捏来。
今年策论是针对中州水灾,要求学子结合经学理论对朝廷调运相邻州府存粮救济灾民发表议论或者见解。潇昭只略一思索,便笔翰如流,将所思所想条理清晰,脉络分明地畅言于纸上。
待九日考毕,官吏唱道:“休笔——各学子离场——”时,潇昭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出贡院的考生一个个都蒙头垢面,或哭或笑,有的神情恍惚嘴里念念叨叨,有的一出门直接膝盖一软晕倒在地。
相比他们,潇昭虽然也是面色憔悴,脚步踉跄,却是难得的神智清明。
考试结束这日,潇家全员早早在贡院外等待,说是贡院外,其实离贡院大门足有百米距离,朝廷规定了贡院门口除了考生学子,其他人一律不得靠近。
“出来了出来了!”随着贡院大门的打开,等待考生的人群中有人呼喊道。
潇袅踮着脚尖努力分辨乌泱泱的考生里哪个是她胞弟,左看右看,就是不见潇昭的身影。
还是潇荀个子高看得远,一眼就发现人群中脚步踉跄的潇家小弟。
让潇箬带着二老一少往旁边站,别被汹涌的人群伤到,他自己拨开人群逆流而上,几个大跨步便走到潇昭面前。
“阿荀……哥哥?”潇昭着实有点眼,他现在看什么都是蒙着一层黑色的墨点,只能靠着熟悉的气息和隐约的高大人影,判断眼前之人应该是潇荀。
说完这句话,潇昭脚下发软,一个踉跄差点被人挤倒在地,潇荀立刻伸手托住少年,强有力的臂膀扶住他虚弱的身体,带着他往潇家人方向走去。
看潇昭被半扶半抱地带过来,潇箬心抽抽地疼,立刻接过他身上的包袱,担忧问道:“昭昭,昭昭你没事吧?”
潇昭努力睁大一圈圈发黑的眼睛,确定眼前是自己的长姐,他心中一松,呢喃道:“阿姊……阿姊……我没事……”
最后一个字轻如蚊呐,飘散在空气中,同时他直接闭上双眼,任由身体的重量全部转移到潇荀身上。
他这一瘫软吓坏了潇家人,潇袅差点哭出来,还是岑老头摸了潇昭的脉门,才让大家提到嗓子眼的心重新落地。
“没事,他只是睡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