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云潇点点头:“是,我原该信阿姊。不过……我也曾想过要并你的樊楼。如今你趁我落魄将我并了,也不是全无可能。”
宋五嫂稍顿一顿,正要说话,却又被莫云潇打断了:“阿姊切莫辩解,我还愿叫你一声阿姊,只因我记得你我两家的情谊。无论你的心思是怎样,我都不想多听,我怕我会厌恶你。”
宋五嫂握着莫云潇的手,轻轻的摩挲了几下,说:“好,我不说,日后你会明白的。”
“阿姊你睡不着是为了这个?”莫云潇又问。
宋五嫂默认了,然后又反问:“你睡不着又为了什么?”
“我?”莫云潇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不想承认自己是在为赵佶担忧,但越是这样想就越是心烦意乱。
宋五嫂没有等到她的回答稍有些失望,也只好转过头去睡了。而莫云潇的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
这一夜对赵佶来说同样漫长,他辗转反侧的睡不着,赵似和莫云潇的影子交织在脑海出现,让他心烦意乱。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微微发亮,一抹清晨的日光透过窗来。“官家,起驾了,枢臣们在文德殿候着了。”
赵佶从软榻上坐起身来,摇了摇有些混沌的脑袋,问:“今儿不是上朝的日子吧?”
“不是上朝的日子,不过昨晚官家邀两府大臣来文德殿商讨简王的处置事宜、”张迪回答。
“哦!”赵佶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恢复了几分清醒。
他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抬眼正看见张迪推门进来,随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三个宫女。她们手上分别捧着皇帝的燕服、靴子和洗漱的脸盆。
张迪露着一张嘻嘻的笑脸,躬身走来说:“恭喜官家,终于除了简王这个心头祸患。好在也没闹出什么乱子。”
“哼!”赵佶坐在御榻上冷笑一声,说:“乱子还在后面呢。不信你就瞧着。”
张迪一愣,带着愤愤的语气说:“谁敢闹出乱子来?”
赵佶冲文德殿的方向一努嘴,说:“就是这帮枢臣。”
“可他们……”张迪还要再说,赵佶已经翻身下床来,在宫女的侍候下边穿衣服边吩咐:“好了张迪,你也莫要在我面前聒噪,先去文德殿传我口谕,就说诸卿操劳了,特赏一碗莲子羹,安排安排御厨做了。”
“诺。”张迪应了一声悻悻而退。
大宋自开国以来就设立政事堂和枢密院二府,分别掌管行政和军事。现今,政事堂的首脑便是章惇,官拜中书门下平章事,也就是俗称的“宰相”。副宰相的正式官名为参知政事,此时是由蔡卞担任。
这二人是政事堂首脑,亦是大宋实际上的百官之长,而枢密院的最高长官便是曾布了,枢密副使名叫许将。所谓两府重臣指的就是这一文一武,一正一副四位长官。
此时,他们都在文德殿内的交椅上坐着等候,茶几上各摆着四盏茶碗。章惇显得意气风发,端起手边的热茶碗来轻轻吹了吹,然后对坐在对面的曾布说:“曾相,简王虽是皇亲,但罪在不赦,待会儿官家来了,你我可有口径一致,不可有意偏袒。”
章惇的意思很明确,希望拉着曾布一起给赵佶施压,让他重判赵似。曾布当然明白他这个心思,于是微微一笑,说:“章相不必叮嘱,我大宋自有法度,在下直言相告就是了。”
“是的,呵呵……”章惇干笑两声,转头望向了身旁的蔡卞:“其实给简王定罪自有三法司会审,倒是不劳我们多费唇舌。只是官家仁厚,怕是下不了决断。”
“是。”蔡卞陪着笑脸说道。
曾布也轻呷了一口热茶,问道:“简王的罪责就交给三法司会审好了,在下另有一事还想问问章相的意思。”
“曾相但说无妨。”章惇放下茶碗,专心听着曾布说话。
“简王并非一人造反,其他党羽如何处置,总得有个办法。”曾布说。
章惇的脸上忽然一阵发烫,错了措手,十分勉强的笑着,说:“此事嘛……此事也颇为思量!附逆之人也要分个亲疏远近。本相以为,首恶当诛,将功赎罪者当免,至于其他胁从,官家昨日已有口谕,可以不问。不知曾相可赞同?”
曾布呵呵一笑,说:“章相秉公而言,布自然遵从。”
这时,张迪带着两个宫女信步而来。四人见了张迪急忙起身,章惇躬身行礼,问:“张内官,不知官家何时驾到?”
张迪也还了一礼,说:“简王之事令官家精神大耗,休息片刻便来。官家特意嘱咐小的,说是诸卿操劳,特赏莲子羹一碗聊表寸心。”
四人纷纷鞠躬行礼,口称“不敢”。
张迪轻轻一挥手,他身后的那两个宫女便走了上来。她们手里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两个景瓷小碗。宫女小心翼翼的把小碗放在了茶几上,小碗热气腾腾,里面盛的便是那加了蜂蜜的莲子羹。
“诸位稍后。”张迪依次向四人行礼。“内官请便。”曾布说了一声,张迪便点点头,带着宫女转身离去了。
“唉!”章惇摇摇头,将官袍抖了一抖重新坐下,目光落在了赵佶赏赐的莲子羹上,说:“看来官家对简王情深义重呀。”
蔡卞附和说:“是呀,官家仁厚,比起神宗来也谦逊温和了许多。这都是我们为人臣者的福气。”
章惇瞪了他一眼,说:“元度此言不妥吧。为人君者,最忌的便是仁懦中庸,若没有些凌厉手段,只怕简王的覆辙还会再来。”
一直没有发言的许将微微探身,笑问:“章相的意思,是要让官家重判简王?”
章惇点了点头,说:“謀逆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岂能因其是皇室中人就开恩?”
“哦!是了!”许将含笑点头,不无嘲讽的说:“章相倒学得一手落井下石的好手段。”
“你……”章惇怒火腾起,但毕竟是在文德殿也就只好将怒火压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