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莫云溪忙问:“这怎么说?”
莫云潇抓起女弟的手掌,用手指在上面一笔一划的写着:“你看,‘庞’字不是一个‘广’加一个‘龙’吗?庞者,广大之龙也。而他取字人吉。当今天子名叫赵佶。这个‘佶’字拆开来,不正是一人一吉吗?那他不是官家还能是谁!”
“那这……”莫云溪惊慌失措,泪水夺眶而出,说:“那我岂不是犯了欺君大罪了吗?”
莫云潇略一沉吟,按住她的手,说:“话虽如此。但不知者不罪。他来参加斗茶大会,并没有言明自己的身份。还有,堂堂天子居然到民间去戏弄未出阁的姑娘,岂不荒唐!他若是怪罪,咱们也就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抖落出来,看他敢与不敢!”
莫云溪吃了一惊,忙道:“咱们怎能胁迫官家?”
“哼!官家不是人吗?”莫云溪轻蔑地一笑,说:“是人就有弱点。云溪,你且回去安睡,不必怕他。”
“哦……”莫云溪仍有些慌乱地说:“既然如此,这件事就你知我知,请女兄不要泄露出去。”
莫云潇微微点头,说:“那是自然。你放心吧。”
“一定!一定!”莫云溪离坐而起,还不忘叮嘱女兄。“一定要帮我守住这个秘密呀!”她人往门外走,头却向后看,不料被门槛一绊,“哎呦”叫了一声,险些摔倒。莫云潇忙上去将她扶住,又劝慰了几句,这才目送她渐渐离去。但即使如此,莫云溪仍不时的回过头来,不知是出于感激还是愧疚,或者是对自己“欺君之罪”的担忧。
直到她消失在了莫云潇的视线中,她脸上的那一点微笑才渐渐散去。她望着繁星璀璨的夜空,听着小鸟的“啾啾”鸣叫,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没想到我和大画家宋徽宗擦肩而过?”她忍不住笑了,笑自己命运的荒诞,笑这时代的无常。
她退回了自己的屋子,轻轻关上了房门。她来回地在房中踱步,心中思绪纷乱:“真实的宋徽宗是一个怎样的人呢?他到底是不是如史学家所说的那样,是个十足的昏君?但无论他是不是昏君,他的‘瘦金体’书法,还有大力发展的‘画学’都对中国后世的美术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影响,甚至说是‘流芳百世’也并不过分。
她想起了仇锋抄家那天,似乎就是他捡起了这把扇子,然后说了句:“附庸风雅酸儒!”这句话不正是骂这扇子的主人吗?这主人是谁?正是当今天子呀!
“要报仇,正好可以借刀杀人!”莫云潇忽然产生了这样一个大胆的想法:“我要借宋徽宗这把刀,杀仇锋这个人!”
她一边踱步一边思考着如何将这个计划实施,忽然,她的眼神一亮,立即披上外套,出了门去……
很快,天就亮了。这一天本是休沐,也就是大臣们的“休息日”,不用来上朝的。可是,曾布仍然坐着轿子来到了宣德门前。
“今日不要汤饼了。”轿子落地时曾布掀开轿帘说了一句。“是了是了。”轿夫应了一声,又笑嘻嘻地说:“咱今儿来得早,稍后老爷出宫来再吃不迟。”
曾布下了轿子,对宣德门前的守卫拱手行礼,说:“老臣曾布,已将官家的画补齐,特来求见。”说完又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侍卫们当然认识他,迅速去通报了之后,便放曾布进去了。
曾布在大押班张迪的带领下来到了御书房,见赵佶身穿燕服捧着书本在预案前绕步。于是他上前一步,在进入内间前的门槛前鞠躬行礼,道了声:“臣曾布见过官家。”
赵佶看书看的投入,不料曾布已经来到了身边。于是他放下了手上的书本,迎上去将曾布扶起来,说:“先生何必多礼。听说先生将我的那幅画补全了?可是尊夫人的创思?”
曾布一笑,说:“还是请官家先看过画再说。”
于是他将画筒捧给张迪,张迪趋步走过去,和另一个小太监一起将这副竖版的山水画展了开来。
赵佶凑近一瞧,不禁眼放光辉。画中的少年本是一个书生打扮,但身旁雄踞一只猛虎,便又增添了几分霸道之气,再看那瀑布中隐约可见的龙形,更是让人向往。
“妙!妙!妙!”赵佶不断用折扇敲打在自己的手心,说:“如此虎踞龙盘,真乃帝王气象!相信此画绝非是一般画工可以完成的。能做此画者,必是胸有甲兵的大丈夫。”
他说完便又转过身来,怀着满腔的惊喜问曾布:“先生,到底是何人补了此画?”
曾布有些惶惶然,欠身说道:“臣不敢欺瞒,作此画的……”他看了一眼张迪,才说:“正是莫云潇。”
“莫云潇?”赵佶和张迪同时一声惊呼,不禁对视了一眼。
“是的。”曾布解释说:“官家也曾有言,要臣好好照顾莫家人。内子便将她们全都接了来,无意中看到了官家的墨宝。”
赵佶呵呵一笑,问:“她可有何评论?”
曾布略一回忆,想起了莫云潇的话,便说:“她说,官家此画取法骨笔,有黄庭坚的底子。”
“哦?”赵佶眼睛一亮,有些不可思议的回过头来,追问:“她真如此说?”
“真如此说。”曾布呵呵一笑,说:“臣不懂风雅,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赵佶沉吟半晌,才又露出了笑容,边踱步边说:“真是妙哉!此事越来越有趣了。张迪,你说是吗?”
张迪呆呆的望着这画,也顾着惊叹了:“有趣有趣。真没想到那‘女阎罗’也有如此才华!”
赵佶笑着问他:“既然如此,我纳她进宫可好?”
“这……是两回事!”张迪又将面孔一板,说:“贱商和罪臣之女怎么能进宫呢。”
曾布见缝插针地说:“张内官说得是。”当着年轻的皇帝和内侍张迪,曾布特意避开了“老公”中的这个‘老’字。
“莫家虽得官家洪恩赦免,但毕竟是戴罪之身,冒然入宫只恐朝政非议。”曾布说:“况且民间女子粗鄙任性,不懂礼数。尤其是这莫云潇,年有二八,却仍是‘天足’,喜欢骑马乱闯闹市。这样的女子若进了宫来,只怕后宫不服,惹出不必要的宫闱之争。而后宫向来是非多,只怕日后没有了宁日。”
到底是大宋朝的枢密使,分析起问题来比张迪有条理得多,也深刻得多。赵佶一时也无法反驳,便叹了一口气,说:“那倒是可惜了。”
曾布又说:“不过臣倒有一个两全的方法。”
“哦?”赵佶眼光一亮,连忙问道:“什么方法?”
“此女一时进不得宫,但官家可以微服出宫呀。”曾布这样一说,赵佶哈哈一笑,说:“对对对!我可以出宫去看她。”
“啊?”张迪一惊,他可万没想到曾布会有此一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