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弘文从镂空雕楼梯上缓缓的走了下来,凌厉的视线落在舅公舅母的身上,后者赶忙噤声,心里头明白这是着了这个林盛夏的道了。
“林丫头今晚要住在这里是我要求的,谁还有意见么?”顾弘文这话却是当着谢青鸽的面说的,他知道她的心里对林家对林盛夏有个疙瘩,可是现在的情况非同寻常,哪里还有时间顾忌那些!这个老太婆平时看着很精明,怎么在大事儿上总是这样的犯糊涂!
“你让她住下来,为什么先不通知我一声,弄的我手忙脚乱的,还以为林家丫头撒谎呢!”谢青鸽不紧不慢的抬起头来看着顾弘文,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每次只要一沾上这个林盛夏的事情他就有意偏袒,上次允儿的事情固然有她做不对的地方,可是当着那么多人打了自己的孙女让她的脸以后往哪里搁?现在又让林盛夏住下来,还真当她是在这个家里没有地位么?
“顾奶奶说的对,都怪我没有提前把话说明白才弄了这个误会!毕竟现在舅公舅母在这里,家和万事兴,顾爷爷就不要生气了!”林盛夏适时的开口,她看的出来顾弘文也并不是真的生气,毕竟自己那点小伎俩在他的眼中也不值一提,可他还是开口为自己撑了腰,可见那汝窑瓷盘与锦盒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只是——
林盛夏澄清的眸子闪烁了片刻,到底对顾弘文来说,是那汝窑瓷盘更重要还是锦盒更重要?从他的字里行间,处处都透着对这两样东西的紧张,如果说是为了面子又有些说不过去,毕竟t市的黑市只要你大价钱什么都可以买到,并且她没有忘记之前来的卫老元老似乎都没有见过瓷盘的样子,顾爷爷要是怕面子上过不去,随便在买个糊弄过去就是了!
可他偏偏不这么做,他不仅仅是要原来的那个瓷盘,甚至连锦盒都要取回!
林盛夏的神情平静极了,眼神却落在一直都不说话的舅公身上,这顾泽恺的舅公舅母着实有意思,一个太过于强势,一个又好像置身之外的散漫,看舅公颓然的坐在沙发里,就连脊背都挺不直,涣散的倒三角眼到处的寻摸着之前的东西,不知道他身份的人-权当认为他是个贼也不为过。
“林丫头有这份儿心还真是让我感动!”谢青鸽闻言侧过头去别有深意的看着她,那张难掩皱纹的脸上带着寒霜,她的嘴角是在笑着,可是眼神中的明争暗斗唯有她与林盛夏才能知晓。
“好了,都别废话了,看看饭做好了没,准备开饭吧!”顾弘文的声音压得很低,也不知道是因为之前的事生气了还是为了瓷盘的事儿烦恼。
舅母的手压在谢青鸽的手背上示意她稍安勿躁,她心里跟个明镜似的,这姐夫恐怕要一心袒护林盛夏了,在出声的话对谁都没有好处。
谢青鸽只觉得一口气闷在胸口,许久之后脸色难看的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随后跟着压低声音的说了句,开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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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泽恺是赶在吃饭之前回来的。
他脸色铁青,恐怕在离别之前苏暖少不了跟他说些什么,见坐在饭桌旁的林盛夏也不说话。
一张桌子无非就那么几个座位,舅公舅母的到来令顾泽恺迫不得已的坐在了林盛夏的身旁。
他刚一坐下,林盛夏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清淡的菜式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林盛夏所准备,她意外的没有任何的孕吐反应,莴苣炒的清脆,乳鸽酥香汤味醇浓,其他菜更是做的鲜香诱人,尽管低头吃饭,可林盛夏眼角的余光却一直不着痕迹的落在舅公的身上。
从刚才一落座开始,他的手指便一直在餐桌上来回的磨蹭着,好似对桌子很感兴趣的样子。
“顾爷爷,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桌子是海南黄梨的。”降香黄檀树种独特的香味就算是菜香也没有压过,看样子是新切面。
“林丫头也懂海南黄梨?这是泽恺知道我喜欢,特别找人刚刚做的家具,今天原本摆出来想要招待客人的,没想到——”顾弘文的话在这里戛然而止,似是顾忌到了舅公舅母在这里,没有再往下说。
“他还真是有心了。海南黄梨在清末接近绝迹,能够找到这么一块野生的黄梨木,恐怕顾泽恺废了不少的功夫!”林盛夏淡淡的说着,似乎是在说着家常话,又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思。
舅公乍一听闻这海南黄梨的珍贵,倒三角眼露出贪婪,林盛夏看在眼中,不动声色。
她细心的发现,虽然舅母身上的珠宝名牌一样不缺,可深谙此道的林盛夏却几乎一眼就辨别出来,那珠宝虽然是真的,但却绝对算不上什么精品,寻常人家个几万块便能买到,而那名牌服装却是假货,同为兄弟姊妹,顾泽恺的奶奶是真的没有发现弟弟家的窘迫,还是他们从来如此?
这顾家还真是有意思,倒也不比自家简单多少。
“恩。”顾泽恺只是冷冷的应了一声,也算是给了林盛夏面子。
“我吃饱了,你们慢吃。”顾泽恺简单的吃了几口便放下碗筷上了楼,坐在他身旁的林盛夏却像是没有感觉到不欢迎的意思,继续低头将碗中的米饭送入口中。
这顿饭,吃的着实有意思。
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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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毕,林盛夏走回客房。
她安静的坐在床上将这一天内发生的事情捋了捋,纤细的手指拍了下床头灯,自动感应装置启动,灯亮了。
林盛夏的脸很白,皮肤在床头灯柔和的包-围下有些晶莹剔透的感觉,睫毛微敛,将眼中的冷静遮挡起来。
空气中,若有似无的飘过来一阵淡淡的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