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师,可以把这句话送给我吗?”
视频中的徐星光在听到这句话后,明显是有些意外的。
但她很快便笑了,还将白溪说的这句话重述了一遍:“要做一颗星星,夜色越黑,你越闪耀”
“这句话真棒!你叫什么?”
白溪说:“白溪。”
徐星光冲阴郁的年轻女子露出了明媚的笑意,她提笔在出版书首页飞快地写下这句话——
to白溪:
要做一颗星星,夜色越黑,你越闪耀。
搁下笔,徐星光将书面合上,在将那本书还给白溪的时候,她突然对白溪说:“白溪姐姐,不管生活多苦,都只是暂时的。穿过漫长的黑夜,我们总能迎来光明。我祝你早日走出阴霾,一生向阳。”
那时候的徐星光,就已经很聪明了。
她敏锐地感受到了从白溪身上散发出来的阴郁跟死气孤寂,却又从白溪说的那句话里,看到了她的挣扎。
白溪是在向她伸手寻求救援。
而她,也用言语鼓励了她。
那场签售会上,徐星光遇到了许多对生活迷茫,对未来不安,对人生感到倦烦的读者。
但她总是在用言语开导跟鼓励他们。
她的文字那样犀利,她的故事那样令人悲伤,她创造的角色全都有血有肉。但它们,都不及她千分温柔。
白溪听到了视频里的对话,她有些尴尬地撩起被风吹乱的发丝,压在耳朵后面,小声地说:“那段时间,我过得很迷茫,还曾想过去死。”
“有一天,我路过书店,看到了书店橱柜上面挂着你写给出版作品的宣传广告语。”
白溪记得很清楚,那句话是:‘比自杀更勇敢的事,是顽强的活着’。
“那天下午,我坐在书店的地板上,将你写的《荒岛上的客人》读了一遍。读完,我感到压抑,又感到畅快,还有一种解脱了,迎接新生的感觉。”
“你书里那个面对死亡困境,从没想过放弃,始终都在寻求一线生机的男主角,都给了我无限的力量。”
“徐老师。”恰好碰见红灯,白溪偏头望着徐星光,她说:“你真的是个很厉害的人,你用你的想象力,你的文笔,你的三观,给了很多读者生的希望。”
“而我,就是受你帮助的读者之一。”
听着白溪这些话,徐星光却觉得羞愧难当。
她说:“其实我在写那本书的时候,并没有那么大的理想抱负。我只是想要写好一个故事,能得到一个不错的成绩。”
那时候的徐星光,其实是个有些虚荣,渴望成功,渴望得到关注的小女孩。
她哪里有白溪所说的那么厉害啊。
白溪知道徐星光说的都是真的。
徐星光创作故事的初衷,或许只是为了成名。可她的作品,的的确确影响了许多人。
她的作品之所以会受到大量读者的追捧跟热爱,正是因为它向读者传达出了活着远比死亡更美好的道理。
一个作者,能用自己的作品帮助到许多人,就是一个很优秀的作者。
“不管怎么说,徐小姐就是很厉害。”
徐星光更加羞愧了。
到了店,白溪跟徐星光一起走进去。
徐星光不知道那个读者喜欢什么,她便买了几朵向日葵跟黄菊,还拼了一把满天星。
白溪听到徐星光说的三样名,她赞道:“都是充满了祝福的,那个人一定会很喜欢的。”
“但愿吧。”
老板一边给徐星光买的话做包装,一边问白溪:“这位小姐,你需要买点鲜吗?”
白溪颔首。
老板说:“是送给谁的啊?”
白溪说:“给我父亲。”顿了顿,她又说:“他已经亡故了。”
老板便说:“黄菊吧,这是最适合送给亡故长辈的了。”
“好。”白溪要了一把黄菊,她瞥见瓶子里插着的黄玫瑰,突然又问:“黄玫瑰一般用来表达什么?”
老板忙着包装,头也没抬地回答道:“黄玫瑰一般都用来道歉。”
“老板,再给我添几朵黄玫瑰吧。”
老板包装朵的动作微微一顿。
徐星光也转身朝白溪看了过去。
但老板不是个多嘴的人,他动作麻利地包好了徐星光的束,就给白溪包去了。
前往东阳陵墓的路上,徐星光问白溪:“你父亲去世多久了?”
白溪说:“在我五六岁的时候,他就走了。”
“是生病,还是意外事故?”大多数人离世,都是因为疾病,徐星光这么问也不会让人感到冒犯。
白溪有些出神,没有回答徐星光的问题。
徐星光就没再问。
快要抵达东阳陵墓的时候,白溪兀自开口说道:“很小的时候,有歹徒要绑架我,想要威胁我的父亲跟他背后的势力。但我父亲死都不肯撇下我独自逃走,他一直紧紧地抱着我,用他的血肉之躯替我挡刀。”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在我怀里烟气,他死的时候,浑身是血,眼睛瞪得圆圆的,死不瞑目。”
白溪扫向车后排的黄玫瑰,低声呢喃:“我对不起他。”
这些事,徐星光早就知道了。
但对她而言,白雨生护女身亡一事,只是一段尘封的资料,一段文字记载。
但对白溪而言,那却是她童年抹不掉的痛。
没有亲身经历,便无法感同身受。
徐星光身为一个外人,只是听着白溪的描述,便胸闷气短。那么身为当事人的白溪,她的心里该有多痛苦?
她至今都还清楚记得白雨生离世时的画面,那她童年跟少年时期,过的又有多痛苦?
她是不是总会在午夜时分,梦见父亲死不瞑目的模样?
父亲的死,会不会像是一个魔咒紧紧地包裹着她,压迫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呢?
难怪当年出席她签售会时的白溪,看上去会那么阴郁颓丧。
“对不起他,那就更得将自己的人生活得多姿多彩。”徐星光冲白溪安抚一笑,她说:“以后看到好看的,记得要比普通人多看几分钟。遇到好吃的,也要比平常人多吃几口。遇到好笑的,也记得要多笑一会儿。”
“因为你是你父亲生命的延续,你得帮他继续热爱这个世界。”
“明白吗?”
白溪听完徐星光这话,竟然泪流满面。
她将车停在路边,将脸靠在方向盘上,突然低声呜咽地哭了出来。
徐星光静静地望着她,没有打扰她。
半晌,白溪才停止啜泣。
她抽了纸巾擦脸,不好意思地说道:“不好意思徐老师,长这么大,除了舟舟外,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加倍热爱生活的人。”
“哦?”徐星光问她:“那你其他的亲人,是什么态度?”
白溪目光微变,她将纸巾捏成坨,丢进车载垃圾桶里。她说:“他们觉得我是克星。”
“呵。”徐星光冷笑道:“当所有人都觉得你是克星的时候,那么,不妨就当一回克星?”
“把它们都克死了,他们就无话可说了。”
白溪听得目瞪口呆。
但仔细一想,又觉得徐星光的确是能说出这些话的人。
毕竟,她对待敌人从来都是睚眦必报的态度。
“徐老师果然令人佩服。”
跟徐星光聊了一路,白溪心情都轻松了许多。“前面就是陵墓了,到了陵墓,我们就分开行动吧。”
“徐老师如果没别的事要做,可以在陵园外面等我,咱们一起回酒店。”
徐星光便说:“我还有事,你自己回去就行。”
“那行。”
白溪将徐星光放在车场外,目送徐星光抱着束走进了陵墓,她这才将车停进车场内。
上午陵墓人挺多,停车场几乎停满了车,只剩下车库最边上的空车位。
白溪今天开的是程曦舟的车,是一台白色的玛莎拉蒂。怕将程曦舟的爱车蹭坏了,倒车入库的时候,她开得格外小心。
停在空车位旁边的,是一台劳斯莱斯。
白溪就更紧张了。
一紧张,就怎么也停不好。
扣扣。
有人敲响车窗。
白溪按下车窗玻璃,见外面站着一个高个子男人,那人微微低头,探头看向车内的白溪,低声问道:“需要帮忙吗?”
姜恒瘦了许多,跟他出现在商业杂志上的模样差别很大,白溪没把他认出来。
见有人愿主动帮自己,白溪顿时松了口气。
“谢谢!”
白溪赶紧下车,让姜恒帮忙挪车。
姜恒车技不错,三两下就把车停进了车库,停得标准规范。
白溪又向他道谢。
姜恒说:“不客气,这位置小了点,不好停。”
见对方没有奚落自己车技差,白溪又放松下来。她从后排抱走黄玫瑰,朝着车场外走去。
姜恒也跟在后面。
白溪走进陵墓,注意到姜恒还跟在自己身后,她回头问姜恒:“你也来祭拜长辈吗?”
点点头,姜恒说:“我岳父葬在这边。”
白溪看向姜恒空空荡荡的怀里,来祭拜长辈,怎么会两手空空呢?
白溪虽然感到疑惑,但也没有多问。
姜恒似乎是看出来了白溪的心里在想什么,他说:“我岳母跟爱人在前面,东西都带过去了。”
“原来如此。”
白溪脚步一转,顺着阶梯朝上走。
姜恒也跟着转身朝上走。
白溪突然停了下来,回头问姜恒:“你也走这条路?”她忍不住怀疑姜恒是狗仔,想要跟踪她,勒索程曦舟。
姜恒盯着面前这个气质清冷,眼神像荆棘一样刺人的女人,他感到有些好笑。“不然你认为我为什么走这条路?莫非,你以为我是歹徒?”
对方说的这么直白,反倒显得白溪小家子了。
“不好意思,可能是我多虑了。”
白溪突然朝旁边挪了挪位置,对姜恒说:“先生走前面吧。”没有哪个女孩子会放心大胆地让一个陌生男人跟在她的身后。
点点头,姜恒大步跨上阶梯,朝着上方走去。
白溪默默地跟在姜恒身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