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啊,要不您睡一会儿,您在这里,除了小艾,这屋没人敢进来。”华静瑶也很无奈,她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公主娘会杀将过来。
昭阳长公主看看身下的炕褥,又看看旁边堆着的被子,再看看靠着的迎枕,一脸嫌弃:“你这里用的都是些什么破玩意,府里没有被褥吗?你这都是从哪里找来的,你让我就睡这个?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我白疼你了。”
华静瑶抚额,没人逼着您睡这些,平时我也不在这里睡啊。
“娘啊,您不回去,也不睡觉,会有黑眼圈的,还会长皱纹,改天您带我出去应酬,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是隔辈人呢,是吧,姥姥?”
姥姥是民间的叫法,就连京城里的寻常人家也鲜有这样叫的。昭阳长公主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她终于明白这声“姥姥”是什么意思时,她顺手抓起一只迎枕朝华静瑶砸过去。
华静瑶应声倒下,四仰八叉倒在炕上。
昭阳长公主初时没有在意,见宝贝闺女半天没有坐起来时,她心里咯登一声,反正屋里也没有别人,昭阳长公主顾不上仪态,手脚并用爬了过来,第一个动作就是伸手去探闺女的鼻息,鼻息正常,而且还很均匀。
昭阳长公主松了口气,她轻轻抚摸着闺女洁白光滑的面颊,闺女砸砸嘴,哼哼两声,却没有睁开眼睛。
还说不困,大半夜苦苦撑着,其实早就困坏了。
昭阳长公主鼻头发酸,恨不能把闺女抱在怀里好好亲亲,又怕打扰闺女睡觉,只好叹了口气,拉了被子给她盖上。
闺女刚才说要等消息,昭阳长公主不知道她要等的是什么消息,但是她知道,那是闺女期待的消息。
闺女睡了,那么她就替闺女等吧。
昭阳长公主打个哈欠,伸出纤纤玉指揉揉太阳穴,重又坐在灯下。
天刚蒙蒙亮,一辆送菜的牛车上,华四老爷坐在一堆白菜中间,大口地喘着粗气,他跑了一路,好不容易才拦下这驾牛车,说了一箩筐的好话,赶车的才答应拉他一程。
眼看快到城门了,华四老爷用脑袋拱了拱,几颗大白菜滚到他的头顶,他把身体缩到最小,让自己被白菜埋了起来。
这驾牛车显然每天都会进城出城,也守城门的旗手卫早就混熟了,进城门的时候,赶车的还问:“军爷,家里缺菜不,俺给您留几颗,出城的时候给您放下。”
旗手卫笑道:“不缺,家里早就贮下了。”
华四老爷松了口气,好在他拦下的是送菜的,而不是那些外地进京的生意人,这些送菜的每天早上都会进城,晚上赶在关城门之前出城,守城门的旗手卫一般不会细查他们的牛车。
进了城,又走了一会儿,赶车的问道:“喂,车上那位,你到哪儿啊,我这车可快到地方了。”
华四老爷从白菜堆里探出脑袋,问道:“你到哪里卸菜?”
赶车的说道:“今天就两个地方,一个是菜市街,还有一个是枣树胡同。”
“枣树胡同?你给枣树胡同送菜,哪一家?”华四老爷微微吃惊,这也太巧了,不过说巧倒也不巧,清远伯府每天早上都有送菜的登门,这些都是提前订下的。
“钱府,老主顾了。”赶车的大声说道,显然非常得意,不是哪个送菜的都能直接把菜送进大户人家的,当然值得显摆。
原来是钱二老爷府上。
虽然同住枣树胡同,清远伯府和钱二老爷,不对,是和钱家三兄弟全都不对付,当初因为蔡碧莲的事,蔡家人来枣树胡同闹事,打扰到钱二老爷钱不怒,令钱大老爷钱不嗔很生气,以至于钱三老爷钱不争跑到朝堂上狠狠参了华大老爷一本。细说起来,清远伯府被降爵,也有钱家的功劳。
其实在这件事之前,华家和钱家也没有来往。华家是武将出身,为了掩盖夷人血统,认了魏晋名士华峤做祖宗,此事别人听到之后笑一笑也就罢了,可是在钱家人看来,华家就是脚底泥一般的存在。
钱家祖上出过状元,娶过郡主,和秦家是姻亲,和皇室也是姻亲,到了这一代,钱家三兄弟除了因残致仕的钱二老爷以外,余下两位都是三品大员,这样的人家要学问有学问,要背景有背景,要风骨有风骨,他们想要看不起谁,那就是真的看不起,连逢场做戏都不用。
因此,听说这菜是送到钱二老爷府上,华四老爷悬着的心便放下来了。
钱家三兄弟就是三个刺儿头,刺儿头的好处就是不站队,谁的帐也不买,所以这是往他家送菜的,反而更加安全。
“说来也巧,我要去的地方就在枣树胡同附近,你就把我放在那儿吧,今天真是谢谢了,我出门遇到贼人,若不是老兄你,我怕是现在还在路上走着呢,改天你再来京城,我一定请你好好喝几杯。”华四老爷陪着笑说道,他虽是庶子,可也从来没有和这些送菜的乡下人打过交道,这还是头一回。
“行啦,你们城里人就是会说,这也不算个事啊,拉菜是拉,拉个人也是拉,没啥,不用客气,我姓刘,改天在京城再遇上了,你再请我不迟。”送菜的是个爽快人,否则也不会让华四老爷上车。
牛车没有先去菜市街,而是先来了枣树胡同,老刘说这是规矩,大户人家的菜要第一个送,人家要捡着好菜挑,要等人家挑完了,再把挑剩下的送到菜市街,卖给那些菜贩子。
华四老爷连连称是,他对这些没有兴趣,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能否活下来,就看到了枣树胡同后,能不能瞒过华家的耳目了。
牛车停在了钱府后门,老刘去敲门,华四老爷从菜堆里出来,连滚带爬下了牛车,隔着装满菜的牛车,老刘看不到他,趁着老刘和门子说话,华四老爷飞奔而去。
前面不远便是隆安王府的后门了,只差一点点,他就能够得救了!
华四老爷用生命在奔跑,他感觉双腿似有千钧重,太慢了,他跑得太慢了!
那道门就在前面,咫尺天涯,却隔着生死。
终于,他终于跑到门前,正想用肩膀去撞大门,那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一个白头发的脑袋从里面探出来,正撞到华四老爷身上。
没等那人发出声音,华四老爷便硬生生挤出进去。
不远处,老刘抱着胳膊,靠在牛车上向这边张望。
门子不悦:“你这送菜的可真懒,往常那位都是自己往下搬菜,就你还要让我们府里自己搬,明天你还是别来了。”
老刘充耳不闻,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前面,门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呸了一声:“你个懒蛋,还想着去给隆安王府送菜啊,你也真敢想,那毕竟是王府,不会随随便便吃外头的东西。”
“不吃外头的菜,那他们吃啥菜,总不能连大白菜也吃御赐的吧。”老刘来了兴趣。
“你懂个啥,人家庄子上有菜,自己种的,每隔两天就会从城外的庄子里拉菜过来,那菜我看了,水灵灵的,比你这菜好多了,你看你的菜,这哪是白菜,全都是烂菜梆子。”门子很不屑,他虽然只是门子,并不是府里的采买管事,可是他随了他家的主子,有一颗不屈不挠的心。
“切,嫌我的菜不好,我还不送了呢,走人!”
老刘话音未落,便跳上牛车,用手里的小树枝敲敲老牛的屁股,老牛低叫一声,扭着屁股向前走去。
门子眨眨眼睛,这是怎么回事?这就走了?这送菜的咋比他家钱二老爷的脾气还要大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