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宝绢推了儿子一下,怒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说什么胡话?赞成个屁。”她知道这个时候再不争取,就什么都没有了。她鼓起勇气看着老爷子道:“爹,您也说家中最沉稳的人是勤儿,他又是刘家的长孙,是不是因为我不是正室,所以您要硬生生地压他?轮资格,论排辈,哪里轮的上龙尹乐?就算不是勤儿,勉儿也堪当大任啊!”她是寿头的母亲死后才扶正的,她自己一直介意之前是小妾身份,连带恨上寿头的母亲和寿头。她的为人尖酸刻薄了些,但是为人父母,此刻要为自己的儿子谋前途,也在情理中,只是字字句句,还是脱离不了正室二字,可见她心底的介怀。
刘勉也是她的儿子,在家中排行第三,仅次于刘安。刘勉此刻没有说话,只低头喝茶,听到母亲这样说,他只是微微地抬眉,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他知道,无论怎么样,爷爷都不会考虑他的,所以此刻说话与不说话,分别都一样。
二少爷刘并育的小女儿刘丝锦,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听着大人们争论,但是,她却忽然抬起头,涨红着脸道:“爷爷,我也想五嫂做当家!”
她话音刚落,便被孙少英打了一个耳光,孙少英怒道:“这个家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闭嘴!”她又看着小妾周好,脸色铁青地道:“会不会教女儿?没大没小。”
周好虽然心疼女儿,但是此刻也不能护着她,怕得罪孙少英。孙少英的脾气她是知道的,此刻顶撞她,以后的日子更不好过了。她连忙低声道:“姐姐,是我不好,不懂得教导她!”说罢,她怒看着刘丝锦,道:“你闭嘴,不许胡乱说话!”
老爷子看到孙女白皙的脸上多了几个指印,心疼了,往日他对这个孙女照顾得太少,知道她们母女二人一直被正房孙少英欺负,但是店里的事情他尚且忙不过来,家中的事情又哪里能顾及?此刻瞧见这个情形,便知道往日她们遭受得更是不堪。
他看了孙少英一眼,然后和蔼地对刘丝锦道:“锦儿,疼吗?”
刘丝锦双眼红了,低着头摇摇头道:“爷爷,锦儿不疼!”
老爷子道:“大娘是你长辈,你尊敬她是应该的,但是,当这位长辈欺负你的时候,你却不能逆来顺受,除非你是真的做错了。你跟爷爷说,你做错了什么?”
刘丝锦茫然地抬起头,看了老爷子一眼,又倏地低下头,嗫嚅道:“锦儿不该多言。”
“那你方才说的,可是你真心话?你为什么想五嫂当家?”老爷子轻声问道。
刘丝锦脸色红得要紧,家中所有人都看着她,这种情况以前从未有过,她仓皇抬头看了尹乐一眼,小声地道:“五嫂送我发簪,她对锦儿好,她是好人!”十五岁的姑娘,还是个孩子,孩子的心就是这样,谁对自己好的,谁就是好人。
尹乐一愣,随即想起有一日跟寿头出去瞎逛,在珠宝店里买了几根发簪,回家的时候刚好看到刘丝锦在院子里看,她见刘丝锦一身青衣,头上一点装饰都没有,便随手把一根碧玉簪子给了她,她自己本不是太喜欢那簪子,给了就不记得了,想不到刘丝锦竟记在了心上,并且因此认定她是个好人。
再看向刘丝锦的时候,她脸上多了几分柔情,看她懦弱闪躲的性子,也知道她长期生活在欺压中,孙少英的脾气暴躁,为人善妒,对周好母女自然是恨之入骨的,又怎么会给她们好过?
她道:“锦儿,爷爷刚才说大娘是你长辈,你尊重她是应该的,但是前提是这位长辈值得你尊重,对于打你的人,你若觉得自己没有错,可以反手打她。我们是人,不是狗,不是人家的出气筒,就像狗来咬你,虽然你不能咬回狗,你却可以打死它,懂吗?”锦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顿了一下,又道:“我不敢!”
尹乐叹了口气,正想说话,周好却吓得脸色煞白,道:“那是万万不可以的。”她一向忍让惯了,不敢跟孙少英争些什么,逆来顺受,已经打算这样过一辈子了。
尹乐却冷道:“然则,你是打算这样一辈子被人欺压?虽说淡泊是好,可人家都骑在你头上拉屎了,你还像鹌鹑一样缩着脑袋,岂不是助长某些人的气焰?该抗争就抗争,你有什么输给人家的?你比她年轻,比她漂亮,比她识大体,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