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只要皇帝但凡有点脑子,也不会接受这份辞呈吧?
林泰来对着陆光祖的背影,喊道:“先前打伤你二十多个随从的善意,就用我的功劳来抵消吧!”
很多人不免有点唏嘘,一个嘉靖二十六年的老资格左都御史就这么被逼到辞官。
林九元主动掀起攻势,上奏疏一个打十几个,或许不是自大,而是真有可能做到?
毕竟连清流党人数一数二的大佬陆光祖,都没挺住几个回合。
林泰来又盯着吏部考功司员外郎俞沾,毫不客气的斥道:“陆光祖已经自认不称职,并且要辞官!
那么我弹劾你在去年陆光祖考满时,有意包庇陆光祖,有错吗?
明明是一个不称职的刑部尚书,却被你评为称职,你这就是徇私渎职!
陆光祖都已经认罪辞官,你这个还有什么脸面继续在吏部?”
俞沾无言以对,但心里已经把老前辈陆光祖骂了几十遍了。
你陆光祖以退为进,假装认错辞官就甩手走人,那他俞沾怎么办?
你陆光祖认下了不称职,他这个去年考核的经手人,岂不也要担责?
林泰来没给俞沾太多时间,咄咄逼人的问道:“你自己主动辞官,还是让朝廷罢免你?”
俞沾长叹一声,他觉得自己虽然还能硬扛一下,给尚书考核定为称职乃是约定成俗的事,怎能完全怪罪他,但是他却不想再扛了。
累了,不想和林泰来继续共事了,早点解脱拉倒!
所以俞沾同样主动摘下了官帽,步伐轻快的离开了。
现场再次陷入沉默,林九元的状态有点吓人啊。
到目前为止,才一个多时辰,就废了一个四品翰林、逼走了一个左都御史和考功司员外郎,顺便还狠狠敲打了一下刑部尚书。
而且还都是有理有据,不讲理的林泰来很可怕,讲理的林泰来似乎更可怕!
只有王天官暗暗感慨,这帮大臣的见识和经历还是太少了,然后又尽职尽责的拿着短木签,对林泰来示意。
林泰来再次抽出了一支,看了眼后,叹道:“我这手气真是绝了,又是个大的。”
别人听到这里,大致也就猜出来了,抽出来的八成是工部尚书宋纁。
目前还没与林泰来对质的重量级人物,也就这位了。
果然林泰来对宋纁叫道:“大司空!借一步说话!”
工部尚书宋纁面无表情的走上前来,“还有何指教?”
林泰来答话说:“阁下从万历十四年春开始担任工部尚书,至今已经五年了吧?
算起来距离六年考满也不远了,听说宋尚书口碑极佳,以廉能著称于朝堂。”
宋纁很谨慎的回应说:“不敢,些许名声只是谬传而已。”
就这形势,反攻不要想了,能不露破绽,稳稳守住就好。
林泰来对众人高声问道:“求教诸公,这些年工部最重要的差事是什么?宋尚书最出名的业绩又是什么?”
有人答道:“工部最重要的差事自然是修建寿宫,没有比这更重的。
宋尚书最出名的业绩人所周知,大概就是督建寿宫数年来,节省费用三十万两。”
林泰来仿佛自言自语道:“好一个节省费用三十万两!”
宋纁反问道:“难道这也有错?”
林泰来冷笑道:“节省费用本没有错,但不该大肆宣扬!
让天下人听了,还以为是皇上为修建寿宫铺张奢侈,所以才让你有了节省费用的余地!”
卧槽!宋纁大吃一惊,林泰来的话可太诛心了!
他立刻斩钉截铁的否认说:“本部绝无此意!”
林泰来又说:“我相信你主观上没有这个意思,但却阻止不了别人对皇上的误解!
在我看来,节省费用是你这个工部尚书的本职工作,本就是你应该做的,完全不值得当成美德!
但你为了沽名钓誉,让节省三十万两成了你的廉能名声之佐证,然后放任这些说法大肆传扬!”
宋纁气的浑身发抖,“小贼休要血口喷人!本部何曾大肆传扬过这些名声?”
林泰来疾言厉色的斥道:“不要狡辩!我刚才随口一问,就有人知道宋尚书节省修建寿宫费用三十万两,由此可见这个说法深入人心!
但你这样的名声,却置君父于何地?无论你是有意还是无意,都有可能让天下人误会皇上为修建寿宫挥霍无度!
你为了自己的美名,完全不顾君父被毁谤,真乃无君无父之人!
所以我弹劾你自私自利、沽名钓誉,这有错吗?”
在林泰来一通狂喷下,宋纁一时间哑口无言。
清流党人最习惯做的事情就是运营名声,先前在宋纁的潜意识里,也没觉得有多大问题。
这下就有点说不清了!拿皇帝刷名望说到底也是一种潜规则,不能具现到明面上,成为明面理由!
宋纁气急攻心,身形摇摇欲坠,旁边的工部侍郎曾同亨连忙扶住了宋纁。
“本部罪莫大焉,自当请辞待罪!”宋纁摘下了官帽,咬牙说。
然后甩开了搀扶,颤颤巍巍的离开了这里。
又一个重量级人物,在与林泰来对质后被驱逐了!
王天官抬了抬手里的木签,对林泰来问道:“继续?”
林泰来看着一把木签,叹口气说:“还剩这么多?干脆一起上吧,我要打十个!”
“到此为止!”首辅申时行突然开口叫停。
他也没想到林泰来如砍瓜切菜,再让林泰来砍下去,那局面就不可收拾了。
又是被林泰来逼着顾全大局的一天,这首辅当的实在太心累了。
林泰来不满的说:“还有尸位素餐的户部侍郎杨俊民、昏庸无才的太仆寺卿艾穆、卖国投敌的冯从吾等八言官没有被批判,怎么能就此结束?”
申时行指着文渊阁方向,瞪着林泰来说:“不然你去那里面坐着?”
林泰来无奈的放狠话道:“既然今日公议不行,但对剩下的人,我会一一单独拜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