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混账东西!”陈有年大骂道。
现在是陈有年主人翁精神最为强烈的时候,吏部就像是自家,怎么容许贼人来捣乱?
故而骂完了后,陈有年又立刻下令道:“去叫官军来!我陈有年说的,有贼人围攻吏部,需要增援!”
别地不提,只说吏部旁边的长安左门里,就有上千官军驻守。
你林泰来敢公然违法犯罪,他陈有年就敢埋!
忽然值门的书吏也跑了过来,叫道:“林泰来在大门叫嚣,让吏部现在的老大出来讲数!”
“讲数?”陈有年略感疑惑的说:“这是何解?”
吏部老大指的就是自己,陈有年能听懂,但真不明白讲数的含义。
书吏答道:“谈事或者是谈判的意思。”
考虑到树立形象的需要,陈有年就回应说:“那我出去见见他!”
外面叫的是让吏部老大出去,那岂不就等于是说,谁出去谁就是吏部老大?
那么自己要出去,必须要出去,公开以吏部老大的身份出去!
而且陈有年认为,自己的人身安全问题不大。
现在如果连自己都出事,那吏部就要瘫痪了,林泰来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而自己若能出去当面怒斥林泰来,对自己的形象就是巨大的加成。
拿林泰来刷声望,简直美滋滋。
声望资历都到位,等做满了文选司郎中后,外放一个四品巡抚过渡一下,转眼就能升为正三品侍郎了!
此时此刻,吏部大门已经被林府家丁占领了,高大雄壮的林泰来身穿红胖袄,依旧像是个小兵,站在大门中央面无表情的抱胸而立。
没办法,他现在还没有正式官复原职,官袍穿不得。
前来办事的其他官员和负责监视的锦衣卫官校们,已经被挤到了角落里。
走是舍不得走的,有大热闹在眼前发生,不看白不看。
看完了就能掌握第一手热门素材,有利于加强自己在社交圈里的生态地位。
从吏部内院出来的陈有年怒目圆睁,双眉倒竖,并指如戟,对林泰来厉声斥道:
“林泰来!你安敢在此胡作非为!我陈有年代表吏部,定要将你明正典刑!”
林泰来掏出一份纸稿,高高举起,答话说:“我带着诏书来办事,你们吏部就让几个书吏打发我?
我请你们这些长官出面接待,又有什么错?”
陈有年继续怒斥:“简直胡扯!你哪来的诏书?”
真要有关于林泰来官职的诏旨,肯定直接发到他们吏部,他这吏部老大还能不知道?
林泰来又答道:“皇上昨日对天下臣民下发的罪己诏,我抄了一份在此!
里面内容涉及到了我林泰来如何安排,难道我不算奉诏办事么?”
陈有年:“.”
不用想就知道,罪己诏里肯定会有“林泰来官复原职”之类的话。
这罪己诏虽然不是专门发给林泰来的,但在法律意义上,这就是皇帝的诏书啊。
如果别人拿着诏书来落实个人待遇,礼法上确实也应该由吏部大佬出面接待,不然就是不尊重诏书。
林泰来环视着周围角落里那些来办事的官员,大声的说:“久闻吏部官自以为衙门之首,向来高高在上,有门难进,脸难看,事难办之说!
吏部一介书吏,就敢呵斥外地府尊!吏部一个郎官,就敢顶撞督抚!
就算是六部堂官,到了吏部也要望文选、考功二司而拜!
没想到我林泰来奉诏办事,连院内都进不去,反而要被管事郎官呵斥!
我林泰来虽然不成器,但也有几分胆量,今天就要与吏部讲一讲规矩!”
两旁角落传来欢呼声,大批来办事的官员为林泰来喝彩。
反正人挤着人,吏部的官吏也看不清是谁在起哄叫好。
陈有年作为一个老铨政干部,又手握文选司大权,平常不怒自威,很少有官员敢在他面前造次。
但此刻他这位吏部老大遭受上百官员的指指点点,人都麻了。
刷声望没刷成,反而被糊了一脸。
这林泰来太不讲武德了,竟然发动群众挑衅吏部的威严!
吏部不可辱!如果不是林泰来身边有一二百家丁护卫,定要乱棒将林泰来打出去!
不过陈有年还是克制住自己,在这不友好的环境中,对林泰来僵硬的施礼道:“既然是奉诏办事,那便进去说话。”
整个吏部都在他的肩上,作为现在吏部老大,他不能公然失态,必须要保持风度。
林泰来却对陈有年答道:“我只是一个小兵,已经得罪了你们吏部。
生怕进去后遭受暗害和黑幕,或者遇到什么说不清的事情。
所以办事就要在这里办,当着众人的面公开办,这样才能公正!”
陈有年忍不住喝道:“岂有此理?”
在所有朝廷事务中,人事铨政堪称最为神秘和隐秘的事务。
具体过程往往不会对外公开,吏部也不会对外解释什么。
不然的话,成千上万的官员都来要解释,那铨政工作就没法开展了。
所以陈有年对于“阳光政务”本能的就很反感!
在大门口当着数百人的面,公然办理官职方面的事务,将所有过程都暴露在公众视线里,亏你林泰来想得出来!
但林泰来却很诧异的说:“我这个来跑官的当事人都不怕外泄和遭到非议,你们又怕什么?
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你们不会心虚了吧?那我就更不敢进去了!”
“随你。”陈有年恢复了淡雅的风度,只要进入规则内的流程,他就又有底气了。
只要你林泰来不闹事,只办事,就折腾不出花来。
你林泰来的业务,无非就是官复原职再加点料,又能搞出什么幺蛾子?
难道你林泰来还能来当吏部尚书,或者吏部左侍郎不成?
办完事就赶紧滚蛋!吏部不是你这种小丑耍大刀唱庙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