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为什么有这么多歪理?而且,貌似都很有道理的样子。”
他笑了:“因为我讲得本来就很有道理。反而,你说的都是歪理。”
他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眼睛狭长明朗,眉飞入鬓。我从来都不知道一个男人的笑容可以这么纯净。仿佛夏天阳光下清澈的泉水,带着沁人心脾的甘甜和微凉。
我忽然就觉得心慌。
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做到心如止水。可是原来我只是个平凡地女子。心如止水——怎样的境界,又怎么能够?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广场看到他的那一眼开始,还是地铁上他的凝眸?或者,是那天生病躺在床上、不经意看到他做饭时的侧脸?
那是第一次、第一次有一个男生做饭给我吃。
我依然记得那天他的样子,很喜欢的样子,那么温暖又那么迷人。一直觉得做饭时候地男生是最温柔的,真挚又温暖地模样,仿佛有电流穿透过我的身体。又仿佛心被什么揪住一样,那瞬间的感动。却久久不能忘怀。
有一年夏天妈妈不在家,自己一个人做饭吃。我只会做最简单的蛋炒饭,而且味道还很逊。那时候就在心里默默地想,会不会有一天,有一个我心爱的人愿意为我洗手做羹汤?
也许,他不一定爱我很长久;也许,他不一定对我很真心;甚至,我们的结局也不一定很完满。但是有过那样的一次,一次就足够。
我从来都不贪心。因为我要不起。
所有美好的东西,我一直都没想过要去拥有。因为我要不起。
天上的星星和北极的雪虽然可以在一起。却只有在每个黑夜降临地时刻。假若不能够长长久久,这样的幸福又有什么意义?
年末的时候放假,若唯希望我留下,我却还是选择回家。家里其实早就没有了人,自从妈妈去世以后,房子也被我退了,原本就是租的,我根本就付不起那多余的一份租金。
可是。还是只能选择回家。至少那里还有妈妈。
记得小时候曾经念到过的那一首诗,“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村。”那时候还不懂杜牧那样的心情,这么多年在英国一直都没有回家,所谓的清明时节也只是异国他乡地偶尔念及而已。终究,故乡的雨在记忆里已经是那么遥远的事情了。
现在并不是清明时节,亦没有下雨。南方的冬天少雪,冷是冷的,湿到骨子里的寒冷。
独自站在妈妈的坟前。身上裹着厚厚的衣,四处的景色仿佛淡化成了灰色。山上的常青树依然是那样郁郁葱葱地绿,天是恍惚的灰白,冷冷清清。没有一丝丝的人间烟火气息。
我没有想到。他会来找我。
天色已经黑了,我独自坐在山上。我一直是个那么习惯于安静的人。可以坐在某个地方一整天不说一句话,今天也是这样。
当我起身地时候,才发现他坐在我身边,正安静地看着我。
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安静地看着我。
他地眼神很温暖,看到我转过头来的时候,就微微笑了起来。我站着,他坐着,他仰着脸冲我笑,还顺便挥了挥手,说:“好久不见。”
那一刻,那一刻,天上地星星是那样的璀璨夺目,这样的明亮耀眼,融化了北极终年不化那冰冷的雪。
我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他只是笑,笑得象个孩子。他说:“我想你了。”
我的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
这是第一次,除了妈妈,我发现这世上有人需要我,而我也如此需要他。
山上太安静,这么暗的夜,星光那么好。树的影子舒舒淡淡地绵延在地上,四周没有一个行人,他的面容温和,这样的一幕,仿佛不象是真的。
所有美好的一切,都仿佛不是真的。
可是明明却是真的。都是真的。
怎么会这么好?
每天都过得很快乐。
我带他去许多地方,我念的那所小学、我出生的地方、我和妈妈从前住的那个家,还有,那个拥挤热闹的小菜场,小镇上唯一的一家商店。每个人的脸孔都熟悉而亲切,甚至连空气都是凉爽明朗的。
每年的年末和年头总是好日子成堆,常常可以听到鞭炮的声音,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正如火如荼地热闹着,每每这个时候,我总是忍不住懒洋洋地窝在被子里,对自己微笑。
他听我讲那些故事的时候,神情很认真。每天的太阳都很好,软软地洒在他的面容上,他的眼神清澈,眉目俊朗。
阿ken我忽然发现自己那么的爱他。
傍晚,天色渐渐暗沉下来,他握住我的手,手指微暖。我转过头朝他微笑。有些事情不必说,可是彼此都能心领神会。
我的心事,我知道他能明了。
休近小阑干,夕阳无限山。
这样的悲凉,此刻,我已经决定将它摈弃。生命短暂,我只愿意握住我仅有的,珍爱的那种。
假期结束的时候,我们一起回去。坐在火车上听桄榔桄榔的声音,周遭的人群来回穿梭,各种各样的乡音此起彼伏,可是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