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天不怕地不怕的晴微最怕的只有两件事:一是父亲生气;二是上医院打针。她讨厌甚至害怕打针,穿白色衣服的人总是让她感觉恐惧。
他笑了,饶有兴致的问她:“这么怕打针吗?夏晴微。”他终于知道她的死穴所在了,今后这就是他必须牢牢把握的把柄,否则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控制这个倔强又爱顶嘴的女魔头。
“是的!”她的头点得象个拨浪鼓,十分希翼眼前的王子可以大发慈悲饶恕她的罪过。然而可惜王子冷血无情,一把拎起她就直接往医院里送。
结果不仅屁股被挨了一针,还要被迫坐在那里挂点滴。最后终于可以回家,她捂着屁股径自爬上车,连正眼也懒得看他一眼。
“晴微,舒服点了吗?”他少有的温柔与体贴。
而她根本没打算理会他。
从小到大,母亲从来都不舍得让她受这皮肉之苦,非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让她到医院来挨针扎。她也知道夏晴微是为她好,可为了一泄心头之愤,她决定恨他三天再说。
然而打了针、又挂了点滴,整个人似乎真是舒服多了。车内开着空调,暖和又舒适,真皮的味道亲切怡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晴微已经不知不觉间沉睡了过去。
眉宇间似有和煦的暖风拂过,耳边有安静的音乐在流淌。恍惚间,眼前仿佛有明亮的星子闪烁,整个人在天空中快乐的飘荡。晴微在睡梦中轻轻微笑起来。有哪一个孩子年少的时候没有过飞翔的梦想呢?她还记得有一次爸爸偷偷带她去影院看电影,是那部经典的《gonewiththewind》,很老很老的片子,那种陈旧到遥远的彩色亲切得让人感觉安详。她那时候的英文并不好,原音让她理解困难,爸爸就坐在身旁低声给她翻译。爸爸的声音沉厚而温暖,这么多年过去,她一直记得这几句台词:“sir,you’renogentleman。andyoumissarenolady。”……“whatees,iwillloveyou,justasidonow。untilidie。”……“you’rethrowingawayhappinesswithbothhands。andreachingoutforsomethingthatwillnevermakeyouhappy。”……父亲的声音细水潺潺,回荡在那些美丽的盛夏夜晚。回家的路上她每每已经睡着,可是那个宽厚的肩膀、车里悠扬绵长的音乐、还有父亲偶尔回头凝望的溺爱眼神,梦境太空旷,现实却近而美好,触手可及。
似乎还是在做梦,她此刻又陷入了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衣襟悉簌的声音听起来真切而温柔,整个人悬了空,在空中缓慢的移动。她的身上盖了一件衣裳,衬里还有温暖的余热,有一种馨香而踏实的妥帖。她抿起嘴角,轻轻无意识地依靠向光源的方向。
“夏晴微。”有人在耳旁轻声呼唤。晴微缓缓张开眼睛,才发现房中一片漆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自己家里的床上。
她的衣服根本还没有换,睡相又太差,真丝的质料已经皱的没有样子。刚穿第一次的礼服眼睁睁就这样毁了。
这样倏忽回落到现实的反差,让她无端端的怅弱茫然。
后来每当她她想那天晚上她就觉得自己一定是一定是在做梦。后来有许多天不见张永清的面,暑假过了一半晴微才听说老爷子要安排他们两夫妻去补行蜜月的事。
结果两个人又因为要去哪里斗个不停。
晴微自然想去韩国,从高中开始她便是不折不扣的铁打韩剧迷。张永清却对她的提议嗤之以鼻,他的梦想是去非洲冒险,还兴味盎然地非要带宝宝一起去,又被父亲张正中骂到狗血喷头。
她并不认为和张永清出行会是件快乐的事情。但显然假若她拒绝,张正中怕是会直接用绳子将两人五大绑直接送到机场扔进机舱。为了避免如此惨烈剧情的发生,两个人还是乖乖地拿了护照坐上了飞往冰岛的班机。
正是盛夏,鸭子湖里满湖都是天鹅和鸳鸯。夕阳西下,飞禽们停留在湖面的薄冰上栖息,看到她扬起手欲给它们喂食,就欢快地飞奔过来。一切都悠闲而自在。
后来又去了蓝湖。旁人都说蓝湖是冰岛最令人心醉的地方,周边是一片黑色火山岩,水的颜色象是可尔忽必思式的乳蓝色。水面上热气弥漫、美得如烟似雾,蔚蓝的泉水中升腾出来的雾气飞旋在彼此的眼睫毛上,凝结成一个个晶莹的小水滴。
她穿得不多,浑身冻得发抖,却依然还是笑的灿烂无比,如沐春风,真挚而欣喜。
他不由分说地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黄昏的天空,湛蓝中略带微红,微风从寂寥的湖面上掠过,彼此呵出的气息梦幻如霜。她站在晶莹鲜活的冰峰前朝他快乐的微笑。
“夏晴微,知不知道你这样笑起来显得很傻?”她清秀无奇的脸孔此刻令人惊异地充满了生命力,她并不柔弱美丽,但她却如此独特,有让人过目难忘的魅力。
而她此刻也并不介意他对她的调侃:“张永清,我们下湖去泡温泉吧。”她满足地朝他微笑,“我想去泡温泉。”
他故意装出一副酷酷的表情:“才不要。”
终究两个人还是沿着沙地小心翼翼地爬了下去,耀眼的阳光下,水蒸气散发成一颗颗闪亮的钻石,轻快而美丽。温汤里一泓雾气迷蒙,天那么蓝,透明到澄澈清爽。空气以安然的姿态在四周飘荡旋转,彼此模糊的面容,单纯而美好,心下隐约就涌现起了淡然的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