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行至离山庄还有二三里路,前面便有兵士拦截。
“车停下,做什么的?”
马车稳稳停住,赶车的汉子沉声道:“到二殿下的庄子里赴宴。”
一队兵士走近了察看,为首的喝问:“哪家的,怎么车上连个徽记都没有?”
车内文笙向钟天政望去,钟天政回以微笑,示意她无妨。
果然赶车的汉子不知拿出样什么东西,向着对方出示了一下。
为首军官语气中立刻就带上了尊敬:“原来是玄音阁的乐师,失敬。这可不早了,兄弟们快些放行,将路让开!”
马车很顺利便通过了关卡。
钟天政冲着文笙示以口型:“假的!”
文笙点了点头。
钟天政先前没少做准备,一开始的目的肯定不是为了帮她混进二皇子的庄子,他所图甚大,不过是这会儿正好用上。
再往前,盘查势必严起来,只凭一个假的信物,不表明身份的话,恐怕很难混进去。
文笙觉着钟天政既然要冒充玄音阁的乐师,事先必定也准备了一个合适的身份。
她稳稳坐在车里,等着看钟天政还有什么本事。
这条路很平坦,以同样大小的青石板铺就,规规整整,马车跑在上面一点儿都不觉颠簸,马蹄声清脆而密集,顺风传出去很远。
钟天政坐在文笙对面,背靠车板,一只手臂斜撑在身后。看上去轻松而惬意,他指了指文笙带着的长条包裹,问道:“可能抚琴一曲?”
离到达目的地估计还得一会儿,文笙拿出古琴。横放在身前小几上,哈了哈冻得有些发僵的手指,望向对方:“想听什么?”
钟天政悠然道:“什么都好,只要你弹起来。杨昊俭自诩礼贤下士。乐师在弹琴,那些兵士是不敢上前来打扰的。”
文笙顿时了然,不过她不可能在这里弹《希声谱》里的那曲伐木,其它的,弹出来也没有什么作用。
“我的琴声只怕影响不了他们!”
“无妨,弹就是了。酒不醉人人自醉。”
钟天政的意思是说,只要在此刻听到有人抚琴,那些当兵的自然便会以为是某一位乐师驾到。根本不会去细细回味那琴音里到底有什么。
文笙沉吟了片刻,既然要抚琴,就不能胡乱应付。
这会儿山庄里的晚宴虽然已经开始了,但说不定还有迟到的客人在路上。
既是要假扮乐师,便不能把破绽主动送到旁人手上。
今天这个场合,文笙心中一动,有了主意。
她澄净心神。低垂下眼睛,起手弹的是一首《鹿鸣》。
《鹿鸣》出自于《诗经.小雅》,当今之世虽然没有人弹奏过,但文笙当年却是对之耳熟能详。
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宾,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乐且湛。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
这是一首古老的贵族宴享之曲,曲调华美,如同宴上鲜着锦。迎来送往。举座尽是豪杰之士;旋律欢快,又似堂前贵客杯觥交错,有人趁着醉尽兴踏歌。
文笙跟随王昔学琴的时间太短,王昔又是最不注重于指法的。故而文笙至今还没有开始接触那些繁复的指法。
可就这稍显单调的七弦乐声合着“哒哒”马蹄响,听上去却说不出得和谐悦耳。好像黄莺出谷,娇嫩清脆,又格外婉转动人。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偶尔参破了那一曲“伐木丁当”的关系,文笙在弹奏一些旋律简单节奏轻快的曲子时,琴曲里总是洋溢着非同一般的感染力。
钟天政不知不觉面现笑容。
果如钟天政预料的那样,自从文笙弹起古琴,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看到了二皇子山庄的正门。
山庄外头停着近百辆马车,大道两旁和门前的空地上挤挤挨挨,一盏盏灯笼将山庄门口照得亮如白昼。
近看这些马车上十九都有徽记,车夫随从留在车上,等着主人赴完宴归家。
文笙停了古琴。
钟天政也不再好整以暇,他凑到了车窗处,轻轻将车帘撩起一道缝隙,向外观察。
今晚山庄门口兵士足有上千人,各执刀枪,戒备森严。看这模样,山庄里守卫也不能少了,不说能不能顺利混进去,就是进去了,在里面一时不慎被识破,再想冲出来怕是难逾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