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师云鹭看到李从武在座并不十分意外,只是好奇地望了望白麟远,似是不明白这两人怎么会坐到了一起,笑道:“从武也在啊,我之前听你说有位长者在此落脚,胡琴拉得特别好,便猜是不是戚先生,方才一见,果然是故人。”
李从武打完招呼,意识到身份被拆穿了,心虚地望了眼文笙。
文笙没注意到他这小动作,她的目光落在那姓戚的老者身上,相比云鹭表现出来的热情,这姓戚的脸上神情淡淡的,听到故人两字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全没有在异乡见到老朋友的兴奋。
他怀抱胡琴,向白麟远躬身施礼:“适才那位管家说,几位想听小老儿单独拉一段,不知可有什么想听的曲目?”在座的人当中白麟远穿戴最好,一看便比其他的人有身份,这老者便请他拿主意。
白麟远的眼睛这才抬离了那幅画,不见邀他来的文笙开口,只好道:“你擅长什么?常拉的来一段吧。”
云鹭笑容讪讪的,人却不肯走,自旁边拉了张椅子过来,挨着李从武坐下。
姓戚的老者恭敬称“是”,规规矩矩坐下来,挺直了背,肩膀前倾蓄势而动,只一个起手的姿势便如抱月揽风,与左手的琴右手的弓浑然一体,一看便是浸淫了许多年的老琴师。
他轻轻闭上眼睛,拉了一曲当世颇为有名的《薄幸》。
一开始店里还有说笑喧哗之声,很快就安静下来,只剩下幽咽的琴声如水般回荡。
这一首琴曲比那天听到的更加缠绵动情,文笙很快沉浸其中,一手端着茶盏,忘了往唇边送。
而白麟远也受了很大影响,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离开了手里的画,怔怔望着虚空中一点,目光迷离,不知在想些什么。
关于《薄幸》有个传说:很久以前,有一个叫孟生的少年痴爱拉琴,立誓要成为天下最出名的琴师,他在乡下拉琴赚不到钱,全靠妻子做针线来养家糊口,于是孟生带着家中所有的积蓄前往京城,年轻的妻子红着眼睛送他离家。
谁想京城像他这样的年轻人比比皆是,出名哪是那么简单的事,没钱吃饭的时候孟生只能风餐露宿,将妻子做的衣卖了勉强支撑。
又过了若干年,他终于在京城有了点名声,准备把妻子从乡下接来,才知道那个温柔的女人早已经病死,死时还念着他,那么得凄凉。
孟生深受打击,悔不当初,他拉了这首《薄幸》,听到这曲子的人无不为之落泪,他达成了年轻时的梦想,成了天下最出名的琴师,可这已经不是他想要的了。
文笙还是第一次听这支曲子,等姓戚的老者拉完,她才惊觉脸上有些凉意。
孟生深藏在琴曲中的悲哀竟不知不觉间勾起了她许多回忆,还有不得不生活在这世间的孤独与愤懑。
她闭眼平复了一下情绪,问白麟远:“感觉如何?”
白麟远已经回了神,认真想了想措辞,答道:“很动人,听上去有一种凄艳的感觉。”
林伯闻弦知意,赶紧过去给赏钱。自家少爷性情淡漠,从小到大除了画画的事,对什么都不上心。他能评上这么一句,实在是很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