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璃听了崔晃的话,久久无话,嘴角似一朵凝结的霜,隐隐迸着寒气。
莲儿知道她的心思,忙端了一盏茶上来,轻声道:“春天难免火大,这是江南进宫的白菊,还是皇上赏的,说是热清热去火的,娘娘尝尝。”
阴璃接过茶盏却并不喝,只是缓缓道:“本宫是皇后,是六宫之主,有什么好生气的?”
莲儿看了她一眼,低婉道:“娘娘说的是,其实也没有什么,皇上不也是给了皇后的面子,搜查了六宫吗?虽说没有搜到,东西一定还是被什么人藏了,只要皇后派人再搜一点,一定能找出来。”
阴璃冷冷的一笑,“你是我的人,自小便跟着我,除了奶娘就是你和我最亲。你倒是说说,我怎么能把那玺找出来?我是放在那贱人的宫里的,她却找了出来,现在玺在哪里,除了她谁还能知道?宫里虽大,要放一个小物事,千八百年也不一定找得到。现在反过来,我得求着她,让她帮着我找出来,否则我这个六宫之主,如何当得稳当,私玺都丢了,还当什么皇后!”她忽然把手里的茶盏用力向地上摔去,“啪”的一声,吓得众人都是一哆嗦。
莲儿忙道:“皇后息怒,这事也急不得,我看找崔晃来,好好商量一下。”
阴璃叹道:“我已让她去处理崔莹儿的后事,我宫里的人,总不成就那么拖出去,扔到乱葬岗上,喂了狗?我给了他银钱,让他买口薄棺,好好的安葬了崔宫人,毕竟跟了我一回!”
她又看了看侍立在旁的女侍,又叹了口气道:“这长秋宫虽大,人手虽多,却没有几个能用得着的。如今崔莹儿又去了,还有谁用得上?”
莲儿看了看四周。也觉得凄惶,堂堂一个皇后,却没有可用之人。说是风光,那是在外面的,内里她却知道,阴孝和极难容人。一点小事,便睚眦必报,决不宽容于人,现在除了自己和崔晃,怕是没有人能帮着她了。不仅心中也是叹气,只得劝道:“娘娘。什么事都是小事。只娘娘的身子要紧,白白的伤心叹气,伤了身子可怎么办?再说了,伤身子便伤了相貌,娘娘的美貌可损伤不得。”
“美貌?哼,还提什么美貌?那个狐媚子一来,宫里还有何人敢说自己美貌?也奇了怪了,她守了三年孝,在外面风吹雨淋日晒。却出脱得更加美艳动人。竟比幼时还要绝色,难道真是天意,皇上一心一意想着的人竟是她?”她杂七杂八的说着,眼光却看着灯光,竟是痴了。
莲儿也不敢打扰她,只得挥了挥手,让侍女们将地上的茶盏打扫干净。
正在这时,听到一个尖细的声音道:“禀娘娘,邓贵人求见!”
阴璃一愣,点了点头。整理了下衣襟,说道:“传吧!”
只见白藤间绣幔锦帘轻盈一动,外头冷风灌入,盈盈走进来一个美人儿,她美得没有任何的风尘之气,却像是世俗都配不上她一般,像是山风过处,晓雾初起的那种烟雾四散的迷朦。其实任何人都难以用语言去形容她有多美,只是那种淡淡的神情,会在她顾盼间的艳媚姿态中不自觉的流露出来,仿佛是不经意流露出的一点心事。那种娇柔的感觉,却融合了无限的风姿。
静静伫立间,满头青丝梳得如黑亮油油的乌云。两鬓长发微垂,轻软如柳枝。云髻堆纵,犹若轻烟密雾,都用飞金贴带着翠梅钿儿,周围金累丝簪,自发髻后整齐插入,珠钗上晶莹流苏半堕,微微摇晃。耳边带着青色瑛石坠子,颈上佩了一条亮晶晶的珠链,珠链细细的,在灯光下宝光闪烁如水波叠映。
她穿着月白绣粉红月季的短腰绣罗襦,纱绿遍地洒金裙,这样明媚俏丽的颜色,只隐隐约约见香肩之上,有一条粉红色的腠理兜丝带,愈发显得露出的一小块皮肤异常白嫩,让人几欲伸手去抚上一抚。而那丝带随着锁骨懒懒蔓延下去,让人不禁遐想,再下去会是何等风光。
她的容颜精心描画过,长眉如画,媚眼如丝,光线的反射下,可以看见她脸颊上细密如五月最新鲜的水蜜桃一般的细细绒毛,更显出她青春年少的精致与艳丽。饱满欲滴的唇形却映着她清冷的神色,美得让人难以眨眼。
宫里静得一根针掉到地上也听得到,不论男女都一瞬不瞬地盯着邓贵人,心里都暗自叹着,“好美!”
莲儿还是第一个反映了过来,夜下观美人,真是更美。已是先屈膝下去:“邓贵人万福金安。”
绥儿微微一笑道:“莲儿姑娘还是如此的清丽动人,绥儿还记得当年一起的闺中之乐。快起来吧,以后常见的,别那么多规矩。”
说着也在赵玉的搀扶下,轻盈地福了福身:“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阴璃强自压下心中的不快与自卑,笑道:“赐座,本宫也是你的那句话,日常相见的,别那么多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