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易山听罢,面色严肃,“怎么回事?”
苏云初已经抬起头来,来人只道,“因为王爷的事情……还有杨……杨将军的兵马挑起的矛盾……”
他说得有些急,似乎也不知该如何更好的表达此时军中的情况。
苏云初已经站了起来,“去看看吧。”
且说此时的北伐军之中,原本因着慕容渊不再已经让不少士兵觉得不知所措,虽然还有一个靖王妃,但是,因着苏云初先前昏迷,所以那份希望被压制在了昏迷的苏云初身上,而此时,苏云初醒过来之后,终于有人将原本压制的情绪爆发了出来,北伐还没有完成,是要中断班师回朝还是继续留在此处,无人可知,而靖王坠崖,军中也没有任何失去了主将之后该做的事情,即便夏薄进行了一番解释,但是,士兵们却还是想要如今已经成为他们信仰的苏云初的一句话,何况原先他们不知道杨阔带兵去阻挡从梅关回来的颜易山,这会儿,知道了之后,更是心中愤怒,直接也将怒气散发在了京城虎军的身上。
苏云初和颜易山往军营而去,一道过去的,还有夏薄,苏云初一边走一边听着来人汇报军中的情况,开口道,“你们大可不必担心我而向我隐瞒军中的情况。”
这话是对颜易山和夏薄说得,她醒来的第二日,便已经向颜易山询问了军中的情况,可颜易山与夏薄却是齐齐回应,前面所言,倒是真实,但是结果却是说成自己已经处理好了。
苏云初想着以颜易山的北伐军之中的威望,便也相信了,却是如今才知道,是这两人一道瞒住了她,夏薄只能开口,“王妃,我们也是担心你的身体。”
“我已经无事了,不用担心。”
顿了顿,她停住脚步,转回身子,对着夏薄道,“老将军,我知道,北伐军中,我会替怀清,做好该做的一切。”
夏薄看着苏云初坚定的模样,微微愣住,这个王妃,太过刚毅。
待来到了军营之中,一众部将已经在军营门口迎接苏云初,面上也是微微的着急,这等时候,就算他们是北伐军的部将,但是,却也是没有办法阻止这么多人的情绪。
苏云初只让一种部将去将士兵集合起来,众位部将看着她如此平静的神色,来不及说什么,只听了令去做了。
在苏云初没有站在所有将士之前,汇聚在一起的将士,在底下都有一些骚动不安,然而,当一身素雅,并没有穿戴军装的苏云初站在一众将士前面的时候,这个身形娇小的女人,却是如同一尊令人信服的神像一般,让所有的骚动不安沉寂了下来。
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此时站在他们前面的苏云初,苏云初看着眼前汇聚在一起的所有北伐军,原本她还没有站在这一处的时候,便看到了他们的而骚动不安,然而,一旦她站在跟前,所有的不安,如今都变成了静谧的沉寂。
对,这才是北伐军,是她的男人在严明的军纪之下带领出来的所向披靡的军队。
多么让她骄傲。
苏云初突然唇角一翘,开口说话的声音,没有刻意呼喊出来,但是,前面的人足够听得见,前面的人听得见了,后面的人就会知道,“你们还想要继续北伐?”
所有的士兵在苏云初这一声问出来之后,底下便只有杂乱的对话的声音。
苏云初也不着急,只等着。
而仅仅过了一瞬的时间,底下的声音已经异口同声,“想!”
苏云初唇角再扬起一分,“你们可还愿意,跟着本妃,踏平北梁?”
一时之间,所有的将士,都呼喊起来,此起彼伏的声音在军营之中呐喊起来,“踏平北梁,踏平北梁!”
是所有将士的高声呼唤,一旁,所有的北伐军部将,见到这样的形式,皆是对看了一眼,最后都极有默契地战列在士兵们的面前,战列在苏云初的面前,“末将誓死追随王妃,从今以后,只认王妃为北伐军的将领!”
一声呼喊出来,后面的士兵们也高声呼喊,“誓死追随王妃,只认王妃为北伐军将领……”
此起彼伏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掩盖了这一处所有的杂音。
颜易山与夏薄对看了一样,看着此时站在六十万北伐军面前的,承受这所有将领认可的苏云初,心中已经暗暗定下了决心,这个与靖王比肩的女人,能够让他们完全无悔。
前方有多少困难,多少风浪,都不会停止他们的决心。
苏云初只抬起了手臂,示意在场的所有人安静下来,陈词了一番,“王爷不再了,但是,王爷北伐的心愿一直还在,如今,北伐尚未完成,那么,本妃便带领诸位去完成北伐的大事,山河尚未收复一日,北梁未被赶回北川之地,北伐军便永不回朝!”
掷地有声的话语,激起了所有将士的热情,也安定了当初不确定而带来的疑惑之感,这一个声音之后,所有人都欢呼了起来,慕容渊的离去,在经过了将近十日的消化之后,悲痛化为愤怒,愤怒化为前进的动力,靖王或者靖王妃,如今,都成了他们精神的追求和信仰。
三军缟素的局面并未出现,靖王坠崖,并非历死。
但是,最后,还是有人提出了疑问,早先的时候不知道杨阔做了什么事情,如今,军中确实有不少将领,得知了杨阔带领京城虎军去阻拦颜易山的事情。
有将领开口,“王妃,杨阔如何处置?”
“既然已经领旨而来,听从王爷的调遣,便是王爷的直属部下,擅离职守,不顾主将,私自调兵,无一不是军中大忌。”
苏云初突然转头看向夏薄,“老将军,该当如何?”
夏薄沉眸,年近半百的人,此时看着苏云初的神情却是刚毅无比,“斩!”
苏云初唇角一翘,“那么,一切按照军规而来。”
一众部将听了,皆是没有意见。
昏暗的牢室之中,杨阔独自一人呆在一间独立的牢房里边,刚刚进来的那段时间,他歇斯底里大喊大骂,全然没有了平常该有的风度,这会儿,经过了十日的消磨,已经将当初刚刚进来的时候的锐气消磨得一干二净了,这么些日子,其实已经足够他想得明白,慕容治交给他的任务,其实何尝不是一把双刃剑,若是成功了,最后慕容治就一定会让他杨阔独揽大权么?如今失败了,也不过是借着一个方式来让自己得到他慕容治最后会给杨家的下场罢了。
他这个表弟,从来都是温和外表之下的一直绝对的猛兽,他杨阔早该明白这一点的。
牢房外边的门口,颜易山皱了皱眉头,“王妃,牢室里边昏暗,潮湿,不若王妃先别进去了。”毕竟苏云初此时可是怀着身孕,颜易山有些担忧道。
苏云初只低头,抚了了一把自己并不见显怀的腹部面上的神情还是坚定,“无碍。”
“可王妃腹中的……”
不待颜易山再继续说,苏云初只道,“我的孩子,会像他父亲一样。”一样坚强,一样能够承受住任何恶劣环境。
颜易山突然也说不出话来了,苏云初是懂得分寸的人哪里用得着他来担心,她和慕容渊都是一个样,这么想着,颜易山摇了摇头,跟在苏云初的身后,随着苏云初进入了牢室之中。
此时的杨阔鬓发微乱,看着安然出现在此处的苏云初反而没有了剑拔弩张的姿态。
他冷眼看着苏云初到来,“靖王妃不是军中的主将,没有职权责罚我。”
“本妃若是想要动你,何须动用职权?”
杨阔猛地抬头,面上闪过一丝阴沉,“靖王妃,我不仅仅是一个将领,我还是杨国公府的嫡子!”
苏云初勾唇,“那又如何?”
平淡的语气,却是带着一股狂傲。
苏云初有狂傲的资本。
便是站在苏云初身后的颜易山,看着里边的杨阔,面上也是闪过一丝讽刺的笑意。
至于这一天,苏云初与颜易山在牢室之中对杨阔做了什么,只有少数的几人能够知道,但是守着牢室的人呢却是看见了,苏云初走出来的时候,面上的神色已经是显而易见的阴沉之色。
而京城之中,朝堂之上,不少文官臣子,却是纷纷向慕容治进言,派朝中的官员去接手慕容渊的军务,让北伐军班师回朝,北伐已经到了如今,在不少文官臣子,或者说慕容治的心腹看来,已经足够,当务之急,是将北伐军的军权掌握好,而靖王出事,许多事情都必须料理。
却是从来没有人觉得,苏云初也可以再继续带兵北伐,因为,一个没有了丈夫的女人,在他们眼中,不论她曾近多么辉煌,此时,也只剩下了凄凉。
朝臣的建议,正是慕容治心所需要的,所以他欣然应允了这件事情,传了诏谕让京中的一名武将带着诏谕往北而去,将北伐军带回来。
然而,这个诏谕才刚刚传下去,接了诏谕的武将还没有出发,一封加急的信件却是传到了金銮殿的书案之上,杨国公之子,杨阔被苏云初斩杀在军中。
朝臣听闻这个消息,皆是大吃一惊,便是朝堂之上的陈自明,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也有微微的惊讶,苏云初的这个举动,无非是向慕容治表明的决心罢了。
杨国公自然也在第一时间听闻了这个消息,曾经叱咤过战场的人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一时接受不了,杨家一脉单传,只有杨阔这么一个嫡系子孙,没想到,却被折在了苏云初的手中。
一个受不住的趔趄之后,杨昭已经失声痛陈苏云初的不是,要求慕容治一定要下令严惩苏云初。
然而,陈自明开口了,“杨阔将军擅离职守,私自带兵出发,违反军规,按照军中的规矩,该是当斩,即便本相不是武将,却也懂得其中的规矩,杨国公此番要求,未免是想要公报私仇?”
杨昭一听这话,当即发怒,“丞相这话是什么意思,苏云初有什么权利能够左右杨阔的生死?”
“靖王妃没有,然而,北伐军有,北伐军中的将领和军规有这个能力,颜副将同样有这个权利。”
而后,陈自明毫无畏惧,看向上首的慕容治,“王爷,难道不是如此?”
慕容治眯着眼睛看了半晌陈自明,“丞相所言,并无出错。”
听此,下边的朝臣心中皆是洞明,只杨昭有点不可置信,“王爷!”
“好了,今日早朝便到此为止,将诏令传到卞立。”
简单的话语却是强硬的姿态,朝臣对慕容治的认知,已经越来越深入,这个当初看起来温儒无比的谦谦君子,其实一点也不像他表面看起来的样子。
这几个月的时间来,越来越没有人敢反对慕容治决定下来的事情,因为,所有的反对,最后只会换来这个未来的帝王“善意”的一笑,最后一切化为无形。
早朝结束之后,杨昭想要单独见慕容治,然而,慕容治却是一朝务繁忙为理由不见,并且告诉杨昭,理解他痛失爱子,因而,准他休假,直到恢复过来了再来上朝。
如今,慕容渊故去,永业帝昏迷不醒,慕容治可谓独掌大权,登上大宝只等永业帝一命呜呼而已了。
而另一边,随着杨阔在军营之中被斩的消息传回来,震惊的还有另外两个国公府的人,楚国公和秦国公在下朝之后,便匆匆回去,将朝堂之上的事情告诉了自家的父亲,也就是老楚国公和老秦国公。
这两位老人,听完之后皆是一样的反应——沉默了。
陈自明子下朝之后,一路回府,面上的神色含着隐隐的担忧,苏云初的这番举动,如今也只是一个开始,他早先的时候担心慕容渊坠崖会给她带来怎么样的打击,毕竟坠入死亡谷,如今与靖王已经魂归西天了有什么区别?
他是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去往北边的,但是却也明白,在这个朝堂之中,还需要一个能够给苏云初提供帮助的人。
陈自明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也罢,总归不管苏云初做什么,他只要在适当的时候做好适当的事情便好。
一切皆是沉默,自从靖王坠崖之后,后边所发生的事情都太平静而毫无波澜。
自从那一日在牢室之中见过一次杨阔之后,在牢室之中传出了竭嘶底里的声音过后,苏云初便也没有再理会多少军中的事情了,一应交给了颜易山,虽然她还顶着一个北伐军的主将之名,但却是安心养胎了。
兵符在手,是能耐她如何?
而此时的江南,宋家,已经听闻了关于北边的事情。
听闻消息之后,宋皓流便与宋羽在书房之中长谈了将近两个时辰,最后,宋皓流从书房之中出来的时候,面上的神色并未见到轻松之感。
赵芷云已经怀有两个月的身孕,等到宋皓流回到屋中,便立刻起身询问关于苏云初的情况。
自从成亲以来,宋皓流与赵芷云两人感情甚笃,未尝分开一刻,只宋皓流看了看赵芷云担忧的眼神,想到此时她正怀着身孕,只轻叹一声,“云儿,我要去一趟北方。”
赵芷云必定是不会阻止的,她同样担忧苏云初,只坚定地点头,“你去吧,府中的事情,我与娘亲会处理好。”
宋皓流嘴角轻扯,到底在妻子有孕在身的时候离开,心中总是觉得对不住。
可他最后还是离开了。
皇宫之中,颐远殿里边,顺妃早就听闻了这个消息,在听到慕容渊坠崖的消息的时候,直接晕死了过去,吓得周嬷嬷一连担心了好几日,这会儿,人虽然是清醒过来了,但全身都是悲伤,一切都是悲戚,仅仅是几日的时间,顺妃这个人看起来便老了不少。
而如今,顺妃在醒来之后,只一直跪在佛堂之前,日日祈祷,便是周嬷嬷见了这番,也是心疼不已,不知该当如何。
直到今日,此时,顺妃从才从佛像前边站起身来,消瘦了一圈的身形让她的宫装看起来有点宽大,更是有点凄凉。
周嬷嬷忍不住挪动嘴唇,“娘娘,您要顾好好自己啊……还有泽王爷……”
顺妃只顺了顺自己的衣装,开口道一声,“皇上病了之后,本宫还未曾去探望过,今日,本宫想去探望皇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