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医者却说大小姐是感染了风寒,表象来说并不该如此严重,怕是心里有什么郁结。
与之前的医者所说相仿。
只不过这心里的郁结…
听及医者此番说法,娇兰抚着额,侧坐在床尾看着立在床幔旁略有所思的父亲巴图。
娇兰知道,父亲巴图也是不舍姐姐娇玉远嫁的,何况对方并不是普通的官宦人家,而是拥有至高皇权的皇家。做皇家的儿媳,稍有不慎,便会招来杀身之祸。巴图的胞姐琪琪格,便是死在皇族的内乱之中。进了皇家,能够善始善终的百不及十余。
可即使父亲巴图再不舍,又有何法!?
天命难违,别无他法!
医者走后,父亲遣走了姐姐娇玉屋里的所有人。
之后,第二天辰时未到,娇兰还未更衣梳洗,寄芙就来禀报,说是大小姐醒了,一大早还进食了些许蛋羹,人也清爽了许多,只是病了这几日人清瘦了些。
“姐姐醒了!?”也许是事情来得太突然,娇兰总觉得透着一股奇怪。昨日还不省人事的姐姐,怎一夜之间大好了?
来不及思前想后,娇兰便去了姐姐娇兰的东暖阁。
东暖阁的东西墙角各放了一顶墨青色古铜鼎,此刻正燃着银碳,娇兰刚进屋,一阵暖气迎面而来。绕过屏风,只见姐姐娇玉躺靠在锦茜红枕袄上半瞌着眼。
“姐!”娇兰轻轻唤道。
听到声音后,娇玉徐徐睁开眼。在看清是娇兰时,嘴角缓缓勾起笑意。
“好些了吗?”娇兰握着娇玉的手问道。
“好多了,兰儿不要担心姐姐了。”娇玉宠溺的将娇兰往自己身边拉了拉,复又说道,“兰儿近日定是辛苦了,看着越发的消瘦,是姐姐没用,拖累你照顾了。”
姐姐娇玉病了这么久,本该是她慰问姐姐病情的,却没想,姐姐反过来瞧着她近日操劳消瘦,反而担忧疼惜她,这一刻,娇兰好像听到了自己心底颤抖的涟漪。这份温暖虽握在手中,却一点点被皇权悄然地索走。这种包办婚姻制度让她厌烦甚至厌恶。
这一份亲情,娇兰总感觉对于之前的她是多么的遥不可及。可是她是莘家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怎么会突生这种感觉?
姐姐娇玉倒下的那一夜,娇兰去求过阿爹巴图,更大胆的谏言愿意替姐姐娇玉远嫁。巴图惊愕的看着娇兰,用布满老茧的手颤抖的拂过娇兰的脸颊,他道,都是他的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他舍谁都是在割肉,何况此事关系到整个族人的生死,万万不可胡闹。
如此疼爱她的阿爹和姐姐,按理说不会苛刻她什么。可是这种奇怪的感觉随着在姐姐床前晃来晃去的医者后,更甚!
她到底是谁!?
姐姐娇玉的身子一日日好起来,可是嘴角的笑容却一日日少了。
娇兰知道,姐姐在思念着乌日乐。
终于,这日娇兰找了借口出府,说是想给姐姐买件远嫁后可以作为姐妹俩念想的物件,娇兰带着寄芙,巴图不放心复又让两个随从跟着出了门。
自骑射摔伤后,娇兰没少跟娇玉往外跑,所以这里的地形娇兰也知个大概,绕了两条街,娇兰就让寄芙支开了跟随的两个随从。然后从耳道的小巷里,骑着一匹快马飞快地奔跑着。
她现在能为姐姐做的不多,她就想问清楚,乌日乐他到底爱不爱娇玉。如果爱,那就带她走,走到哪里都可以,只要他们在一起。
远处鸿雁如素云上的一点墨,鸣声断续而悠长,马上的娇兰抬头看着一对鸿雁在那云天之间缓缓飞过,复又坚定的看向前方快速的挥起马鞭。
到了目的地,娇兰就买通了一个小侍卫,从他的口中,娇兰才得知,乌日乐被汗王软禁了。
娇兰心底一热,乌日乐被软禁说明他反抗过,汗王赛罕一向疼爱这个二王子,如果不是乌日乐反抗过激,赛罕是不会对他禁足。不过蒙古只是一个小小的部落,对于天朝的圣威,汗王是万万不会因为二王子的儿女私情而做出与天朝王子争抢女人的事情。
娇兰好不容易潜进乌日乐的帐内,但见到他的那一刻,娇兰愣住了,只见乌日乐蓬头垢面胡须邋遢,脸颊凹陷,不复往日的神采,更甚的是,整个帐内都笼罩着浓浓的酒气,因为紧张的躲避着侍卫,此时娇兰才察觉被酒气呛了,不小心咳嗽出声响。
听见声响,乌日乐将手中的酒瓶扔了出去,酒瓶瞬间变成碎片在地面击散开来,“滚出去,谁让你进来的!”乌日乐嚷道。
复又拿起床边另一瓶酒,仰头灌之。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娇兰满目盈泪,她为自己初始对乌日乐的怀疑表示自愧。她以为这么多日乌日乐不来找娇兰是乌日乐负了姐姐一片痴情,却没想乌日乐同样在日日为情所困。若说这世间无情,为何先有人殉,再有雁死;若说这世间无情为何刘兰芝焦仲卿魂化鸳鸯哀鸣不已,韩凭何氏身化相思树才能团聚,孟姜女哭倒了长城,看见的只是累累白骨,有**难成眷属?
娇兰站在帐内独自黯然神伤,眼前的场景似乎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决定。
也许是瓶内的酒已饮完,乌日乐终于抬眼看清了来人。
娇兰稳定住了情绪,长话短说了来意,那一刻她看见了乌日乐空洞的眼眸里激起了跳跃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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