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泠浑身一抖,搓了搓手臂斜觑着她:“小小,你真重口。”
“我可是很记仇的。”她说。
希泠笑了一声,看着手中的那块玉佩,便起身了:“走了。”
她挥挥手,便作势离开的样子。
祁小小站起身:“你要回皇宫?!”
希泠摆了摆手:“没有啊。”
祁小小听罢,刚放下心,却见希泠回头,朝着自己回眸笑了笑,一种恶劣的玩笑:“再睡个回笼觉再去皇宫。打架也要休息好啊”
说罢,她便真的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看宣凉没有玩笑的意思!希泠!自甘堕-落也不是你这儿样儿的啊!“
”天要下雨,你除了找个地方避雨,或是被雨淋湿,还有别的办法,度过这场雨吗?早点过过手,说不定还能逆转了这场雨……“
她半真半假的话,隐隐的,消失在拐角处。
有些削瘦的背影,在半披半挂的纱衣中,看着有几分萧条,背脊却如同竹子一样挺直。
……
翌日。
祁小小睡的一直不沉,天刚蒙蒙亮,她就实在按捺不住的一把撩开了被子,光着脚就跑到了希泠的房间。
她猛地一推门。
”希泠!“
空旷的房间,只有稍显凌乱的被子,有过曾有人居住的痕迹。
几乎可以听见回声的空荡荡的房间。
忽的,一张纸,在案桌上攫住了祁小小的视线。
她迈步上前,拿起那张纸。
不知道她看见了什么,只是那一瞥,她的身体便如同冻僵了似的,愣在原地。
祁小小的眼睛瞪得很大,似乎不可置信,她一辈子的惊讶加起来,一辈子的嘲弄加起来,一辈子的苦楚加起来都比不上这一张纸带给她的感受。
倏忽,她手一滑,那一张薄薄的纸张变成从她的指尖滑落,轻飘飘的仿佛没有重量。
她一手,捂住了双眼,勾唇。
红唇是一个隐约的弧度,却有晶莹的液体,从她白净的脸颊滑落,她干净的手背下,是温热的不断流淌的泪水。
“什么东西?”
她的问句,带着一种被逼到了死胡同的人的,掏心掏肺的无力的问话。
风,起。
拂过了那纸张上残余的墨迹。
——“小小,我想了很久终于决定告诉你,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语气跟你说,你和风无痕,有血缘关系。”
——“说出来的用意是,有的人的体温,是这一生的唯一,我无权劝你做出任何选择,但你的任何选择我都会无条件的支持与祝福。其实……我的想法是,不要孩子不就可以了?”
——“我唯一后悔的,不是刺了氏渊那一剑,我知道连我的动手都在他的算计内,我不怪他,就像他说那是他最后一次原谅我的无理取闹。我只是遗憾,用那样的方式与他再见,甚至没有一个庄重的告别,只是慌乱的晕倒了,就失去了他。”
——“我信他不会骗我。”
——“我信对的人,就会在一起。”
——“希泠。留。”
……
宫闱。
希泠抬头,望着这苍茫低压的天空。
乌云压来,朝霞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耀眼的日光,在云层下如同凿穿了一层屏障透了出来。
刺眼的几乎要让人流下眼泪的光亮,让希泠闭上了眼睛,她的嘴角却微微向上翘起。
“氏渊,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嫁给别人了,你还没有给我一个成亲大礼,算来算去我好想有些不划算呢……”
她呢喃出声。
再睁开眼睛,意料中的刺眼的光芒却没有来。
她眼前,有一双干净的,养尊处优的手,属于男子的有力的手掌,遮住了她眼前刺眼的光。
“宣凉。”
她看着阔别许久的男子,喊出了他的名字。
他凤眸深处,如同干涸的泉水重新流动,几乎要发出了潺潺的流水声。
一身明黄的锦袍,覆在了他身上,或许龙袍真的意味着什么吧,让这世上的人俱是趋之若鹜。
希泠只觉,这样的宣凉,多了一分稳重与压迫。
她退后了一步。
宣凉也收回了手,一双凤眸狠厉如初,却锋芒愈甚。
“还是玄衣适合你,玄衣侯。”她淡淡出声,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希泠,氏——”
“我要见宣止,带我去。”希泠猛地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是一种不加掩饰的逃避姿态。
宣凉凤眸一深,幽微的暗色从他眸中划过。
他启唇,带着露水的寒意:“好。”
没有拒绝她。
希泠没有看他再多一眼,只是说:“你在前面走吧。”
宣凉扫了她一眼,淡漠开口:“朕要上朝,自会有人带你去。”
他话音落下,转身便离开了。
晨光熹微,逐渐明朗。
衬得他明黄而笔挺的背影,如同被万丈霞光照耀。
却没有一丝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