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一拳打在了粗糙冷硬的地面，脱力了一样，额头死死低着地面，从喉头嘶哑的低吼：“不要死……”

“希泠……”一声平和而空灵的声音，蓦地出现在这小小一隅。

不知怎么，她下意识的朝着那枯井看去，忽的一阵金色的光芒耀眼的刺痛了她的眼睛。

“泠儿……”这如同叹息的一声，让希泠挣扎着睁开了双眼。

“你……”她忽的闭上了双唇，在眼前，似乎一切的言语都是一种亵-渎。

只见颖离失明的紫眸，此刻竟然如同澄澈流动的泉水，灵动却不失稳重。

图腾中的血，仿佛忽的消失了，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是幻觉，而在她面前的，是一个超然物外的出世者。

“泠儿，来，把你的手给我。”颖离朝着她伸出了手，眉眼毫无起伏，却让人不由得信服。

希泠愣愣的站起了身子，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身子如同被什么滋润了一样，不仅没有疼痛感，反而有种浑身舒畅的感觉。

“你要干什么？”她朝着他走过去，甚至有一种他已经完全康复的错觉。

尽管她的理智深处，依旧提醒着她，这是不可能的。

终于，颖离轻轻的握住她的手，淡笑道：“泠儿，我欠你的，今日都还给你。”

希泠听罢，心中一痛 。

她蓦地收紧了手，紧紧攥着轻如尘埃的他，近乎逼问的说：“你想干什么！”

“还债罢了，还了我在这世间上最后的牵挂。”他极尽温柔的跟她说着，用一种让人几欲落泪的语气。

话音未落，他的身子忽的朝着一边的枯井倒了下去！

希泠任由他扯着自己掉下那深不可测的枯井，心中带着些风雨欲来前的无波无澜的淡漠。

“泠儿，对不起……”她还未落下，便在呼啸风中颖离若有似无的话。

她心下一沉：“你！”

一句话都没说出口，便觉得指尖一痛，随即排山倒海的晕眩感袭向了她。

临近昏睡前，唯一映入她眼帘中的，是颖离视死如归般的恬淡笑容。

希泠从没在他脸上看到过这样轻松的笑容，却让她的心不断的沉下去。

“即便是死，你也不愿意我见你最后一面吗……师父。”

这话，她没有机会再说给他听了……

传说，人临死之前，会有自己的走马灯剧场，如同对自己一生的回顾。

她这是要死了吗？

混沌中的希泠，清晰的看到了眼前发生的一切，一种陌生感渐渐的从她的意识深处消去，那一幕又一幕，仿佛从她的意识最底层逐渐生根发芽。

一层一层剥离之后，她终于在冰天雪地中，看到了一袭熟悉的青衫背影。

一滴泪从她的眼角落下。

是你……氏渊，我梦见的一直是你。

……

“泠儿，师父今天要带你见一个人。”一个有着紫发紫眸的男子，微微低头，看着及笄的小女孩。

一双未变的杏眸，如同小鹿一般湿漉漉的，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通透：“师父，莲姐姐是不是死了？”

他给她系扣子的手，忽的僵在了原地，那种内心深处对于自己要做的事情的羞耻，蓦地冲上了他的脸颊。

“泠儿，为什么会这么说？”他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我昨天看见了，”希泠抬头看着他，她还不清楚颖离脸上的冷硬代表了什么，“师父，莲姐姐明明就是能让你快乐的人，为什么你的族人却不肯放过你？”

“不肯放过我？”他近乎木然的给她理着她身上，过分璀璨的华服。

他想问，为什么在泠儿眼中，不被放过的是他，而不是，已经成为了废棋而被带回殷奚的阿莲？

但他什么都没说，偏偏希泠那样一个孩子，却清楚的，带着些天真的残酷冷冷的说：“他们夺走了师父最重要的东西，岂不就是不肯放过你？”

在她剔透的眼神中，他近乎无地自容，只能沉默。

“泠儿，你愿不愿意，帮我……”他还是说出口了，让她不明不白的为他完成任务，他最后还是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