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疾越发严重,好在林锦冉给她带来了大氅裹在身上,之前的热汤也具有暖身子的作用,否则,陶笑酌真的便要因为寒疾复发死在牢房了。她紧闭眼眸,皱起的眉头显示她睡的并不安稳。被魏明咬伤的手,已经被林锦冉亲自包扎好,不会被其感染。
哐当——
是牢房的铁锁被打开掉落地上的声音,听到响动,本就睡的不沉的陶笑酌便睁开了眼眸。她脸色白的犹如宣纸,找不到半分血色,水润的粉唇,此刻因为病态而干裂,泛着点点血丝。
郑斌看着蜷缩成一团的陶笑酌,陶三小姐身患寒疾,相信整个长安城内几乎没有人不知道。当年陶老爷为了医治陶三小姐,访遍天下名医为其调养,甚至连御医都以万金相请。
睁开眼眸,她的第一视线没有去看出现在面前的郑斌,而是看着暗房内灰沉沉的光线。这一夜,总算是度过去了。
“是不是下雪了?”
“是的,陶三小姐,或许是老天也不待见你,送你上断头台的时候还要你寒疾复发。”郑斌看着陶笑酌如此虚弱,心中欢愉,这些年,只要每每想到陶三小姐带给他的屈辱,他便寝食难安。
“不过你放心,老天虽然不待见你,但你却有天大的面子,死的时候还是由右相带着刑部侍郎亲自处斩。”
陶笑酌不屑勾唇,眸光尽是讽刺。“右相,那是个什么东西?”
郑斌看着陶笑酌死到临头却还如此硬气,不由得生出了几分佩服。敢对抗当朝右相,的确是勇气可嘉,可如今的世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右相权大势大,他也是靠着右相提拔才有今日。想当年科举放榜,他竟名落孙山。等三年一度的科举再次放榜时,他又被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娃娃踩在脚底下,谁能够相信,当今状元竟然是连毛都没长齐的十三岁小孩儿。好在他也算位居前三甲,经陶琴染引荐,由右相提拔为如今的五品知府。
“陶三小姐好骨气,但愿你等会儿见了右相也能够如此有骨气。”
陶笑酌从稻草上起身,将身上大氅扔下,啐了口。“你放心,在右相面前,我一定会更加再接再厉。”
郑斌脸色稍冷,对着两边衙役吩咐。“来人啊,给陶三小姐上锁,押赴刑场。”
陶笑酌冷笑,由着两边衙役给她上枷锁。应该是林锦冉已经事先打点好,那两个衙役的动作很是轻柔,生怕弄伤了她。动作看似粗鲁,但是却丝毫没用力,府衙中人,最擅长刑具,对于刑具也更知道如何应用。
上完枷锁,她脚上也被铁连缠住,然后被押到形车上游街示众。奇怪的是,长安城两边挤满了人,却没有一个人对陶笑酌扔菜叶,或是进行打骂。郑斌骑在马上,领着衙役前行。衙役看着异常安静的百姓,见他们毫无动作,也有些毫不适应。尤其是,在听到百姓的议论声之后。
“唉,红颜薄命啊!”
“听说她是当年的陶三小姐,杀了当朝右相的儿子。”
“那右相的儿子作恶多端,如果死在陶三小姐的手上,也是罪有应得。”
……
人群后,有一褐色锦袍的男子随着刑车的缓缓而行,他背手而立,视线紧锁在刑车里的陶笑酌身上。她白嫩的肌肤,因为沉重的锁链被压出道道瘀痕,格外刺痛他的眼。他将她养的金尊玉贵,可不是要看着她受苦的。
“二公子。”聆风化作寻常百姓装扮,从人群中挤出准确无误的照到林锦冉的位置。
林锦冉停住脚步,看着聆风到来,微微顿住脚步。聆风看了眼马上威风凛凛的郑斌,对着林锦冉低声说了几句。
漫天飞雪而下,朵朵雪落在陶笑酌发间停留,却在片刻之间化作乌有。接连不断的雪,落在陶笑酌的肩头,青丝之上,如同给她的点缀。
陶笑酌身上的囚衣微微飘扬,迎风而立,小小的身子在雪景之中,如寒梅绽放,傲骨卓然。她嘴角含笑,郑斌刚才说老天也不待见她,她倒觉得挺待见她的。荣华富贵,她从生下来到现在都未曾断过,还能够未尝尽人间疾苦便能离世,这世间,谁能有她这般金尊玉贵的女子?
刑场上,刑部侍郎坐在左侧。右相满脸怒色坐在判决台上,手上青筋暴起,压抑着他此刻的气愤。
陶琴染带着傅姨娘与陶婖坐在右侧,五年过去,傅姨娘没有丝毫衰老,反而因着陶琴染保养得宜,显得越发有风韵。她看着被押上断头台的陶笑酌,分不清是何感觉。从她嫁给陶景天开始,她就巴不得时时刻刻除了陶笑酌这个眼中钉,甚至鹤顶红,以及陶笑酌在长安城被突然刺杀的事情,都是她一手安排。可如今亲眼看着她上断头台,她却没了之前的恨。
陶笑酌站在断头台上,被两边侩子手踢在膝盖间,她本就身子弱,如今被这用力一踢身子自然向前倾,跪在断头台上,囚服被坚硬的地板生生撕破,将嫩如脂滑的肌肤蹭破皮,鲜血直流。
郑斌站在右相旁边,右相看着断头台上的陶笑酌,美,的确是美。可惜她跟陶景天那个老东西一样,不识时务。陶景天当年将她送走,她如今回来杀了他唯一的儿子,让他痛失亲子。
“陶三小姐,你还有何话要说?”
“三小姐——”梅月挤在人群当中,眼泪直流。她手里拎着食盒,想要来送陶笑酌最后一程,却被两边官差拦住,无法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