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时常在梦中都能梦到他小时候的模样,扑在我怀中叫我娘亲时的情景,他用稚嫩的小手为我拭去额头的汗滴,和我一起下田耕种,经常为我打来一盆的洗脚水,亲自给我洗着脚,一幕幕恍如昨日,让我无法从悲痛中走出来。
宫人在刘肥的遗物里发现了一副图画,宫人将这幅图画连夜送到了未央宫,当我亲手打开这幅画卷时,我不禁失声痛哭起来,画卷上画着往昔我们一家七口其乐融融的场面,图上的太公太婆端坐在厅堂之上,肥儿正在和妹妹弟弟一起嬉闹,刘邦在一旁吃着水果,我则忙端着饭菜上桌,原来在刘肥的内心深处,始终忘不了曾经那个完整的家。
刘肥始终忘不了过去的一切,然而这个家在我们被掳楚营后,就变的支离破碎,太婆克死他乡,父亲另结新欢,回到皇宫,刘肥又被孤单地派去齐国建功立业,从此这个家只能停留在了这幅图画上。
“肥儿,母后对不起你,没有让你拥有一个快乐的童年,母后没有照顾好你,母后愧对你呀!”我捧着画卷自责了起来。
望着窗外绵绵的细雨,天空灰蒙蒙的一片,我仿佛看到了肥儿就在外面向我挥着手,仿佛听到了他喊我母后的声音,我飞奔地跑了过去,可是什么都不见了,我伸出了双手无助地喊着:“肥儿不要走,再让母后看看你好吗?”
“太后,您不要这样悲伤了,齐王已经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太后您就不要这样折磨自己了!”婢女在一旁劝慰着我。
这一夜我没有入睡,连夜缝制了一件金缕玉衣命人送到了齐国,我要让肥儿穿着这件我亲手缝制的金缕玉衣上路,让他最后感受到我这个做母亲的爱,这样他在另一个世界里也不会觉得孤单。
皇帝下令,按照大汉最高的葬制为齐王刘肥举行了葬礼,并封他的长子世袭了王位,并派出了朝中最有才学的大臣,前往齐国任宰相,扶持幼主。
盈儿在宫中足足哭泣了好几天,他是刘肥带大的,盈儿小时候都是刘肥天天将他抱在怀里,他们兄弟的感情最深了,刘肥还亲手给盈儿做了很多玩具,盈儿至今还保留着,这几天盈儿一直呆在皇宫中的刘府,在他的眼里,曾经的那个家才是最温暖和幸福的。盈儿将刘肥留下的那幅画挂在了刘府里,一直坐望着,眼泪不住地直往下流。
“哥哥,这是我们最想要的那个家,可是曾经的那个温暖的家已经不复存在了,其实弟弟和哥哥一样都怀念从前的日子,如果我们的父亲没有征战来这个天下该有多好啊!父亲变了,母亲也变了,就连你我所有的人都变了,现在想要找到一颗单纯的心都找不到了。”
望着儿子悲伤的模样,我的心如刀绞一般,是啊,所有的人都改变了,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我默默地离开了,蹒跚的脚步异常地沉重,此时我更加的怀念起在兰池宫的快乐日子,那里没有宫斗,没有和我争宠的女人,有的只是我和嬴政美好的回忆,他给了我那样豪华的宫殿,就是要保持住我那颗纯净的心,嬴政真的是用心良苦,可我现在却变成了这样,在权利的争夺中都越来越迷失了自己的心灵。
刘肥的离世对我的打击不小,本来刚有好转的身体再一次垮了下去,整日郁郁寡欢,心里像背负了一份沉重的包袱,审食其闻讯,赶来未央宫探望了我。
“姁儿,这次怎么病的这么重啊?还不能接受肥儿病逝的事实吗?想开点吧,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身体在这样折腾下去会吃不消的,岁月不饶人,现在我们都上了年纪,以后的时日都不多了,谁都逃不过一死的,只是早晚的问题而已。”
我拉住了审食其的手:“审大哥,我们确实都老了,瞧你的头发都白了,审大哥今天都甲了,得好好办场寿宴了,姁儿亲自去给你操办!”
“寿辰有什么好操办的,姁儿你还是好好地养身体吧,一晃审平都长大了,长的像极了彭越,性格也十分的相像,看着孩子能快乐的成长,我们也算对得起彭王了,等我快进土了,再告诉他的身世,这样也能让彭氏后继有人。”
我靠在了审食其的肩膀上:“审大哥想怎么办就依你说的,毕竟现在审平还小,等将来他成了家再对他说也不迟,到时我都不再这个人世了,他想恨都没处去恨了,这几天我都在想从前的日子,你说我们是不是都改变了,都变的麻木不仁了?”
审食其抚上了我的秀发:“我们都变了,变的都快让自己认不出来了,但在审大哥心里,姁儿你始终都是我认识的那个姁儿,依旧还是那么美丽和善良,在这个世界上,无论谁误解你,抛弃你,你的审大哥永远都不会那样做,审大哥永远都是那个默默支持你的人!”
这一刻,我伏在他的怀中哭泣了起来,哭泣的像个孩子似的,突然觉得审食其身体一僵,我抬起头看了一眼,不禁身体也僵在了当场,只见盈儿用愤恨的目光瞅向了我们,盈儿什么也没说,将手中的药碗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甩袖离开了我的寝宫。
“盈儿,你不要走,不是你想的那样,盈儿你回来呀!”我嘶哑地喊道。
“别喊了姁儿,看来盈儿是误会了,等有时间我会去和他解释的,你就安心的养病好了,这些事情我能处理好的。”审食其不断地安慰着我。
自从这以后,盈儿再也没来过未央宫看我,我的心情一时很是低落,病情也一再地拖延难愈,连累着张嫣一趟趟地往我宫里跑,真是累坏了孩子。
不久,乐儿携一家人回到了宫中探望我,张敖的身体也每况愈下,再也没有了曾经的意气风发,精神显得很疲惫,总是咳嗽不停,命太医给他会诊,得出了一致的说法,张敖得了肺痨,也就是现代所说的肺结核,也没几年的活头了,我没敢将实情对乐儿说,只是让太医给开了最好的药,还能挺上两年,能瞒一天是一天。
乐儿的陪伴给了我莫大的安慰,在乐儿的精心照料下我逐渐恢复了健康,每天都能到园逛一逛了,但是心情总是难得舒畅,不敢想象今后的日子,我太害怕离别了,再也经受不起亲人的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