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梧桐叶投下重重阴影,夙千夜整个人都隐在阴影中,无声无息。
虽然夙千夜一惯表情清冷,可是清冷跟清冷也有区别。
柳少樘捏着下巴,看着他闷笑。“又输给无心那个老和尚了?我真服了你,你跟他下了十年棋,回回都用龙腾九渊的棋势,回回都输给老和尚,你就不会改个棋势?”
夙千夜没反应,柳少樘继续唠叨,“让我说你什么好?往好里说,你这叫屡败屡战,坚韧不拔。说难听点,你就是一根筋,撞了南墙也不回头。非拿自已的脑袋跟城墙比硬……”
“燕王要死了!”夙千夜突然道。
“啊?”柳少樘瞬间安静,往夙千夜脸上深深地瞧了一眼,慢慢别开脸。
好一会,他回头望着夙千夜,用一种罕见的郑重语气道:“你拿我的印鉴,以我的名义叫开城门,连夜回蜀中。我想办法帮你拖延十天,你应该能来得及……”
“不稀罕!”
夙千夜的声音比璃珊的笛声更低沉,微凉的夜风中,有种说不出的嘲讽。
柳少樘腾地跳起来,“你是不相信我能帮你拖延十天,还是怕争不过你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庶弟?由着他们折腾,把本该属于你的王位抢走,你居然无动于衷?”
“不稀罕!”区区一个亲王王位,他还真没看在眼里。
柳少樘一眼不眨的瞪着他,月色清寂,将夙千夜碧眸染上一层霜意。柳少樘看着看着,突然哈哈大笑。
是他小看夙千夜了!
一心想龙腾九渊的人,怎么会甘心困在蜀中那巴掌大的地方?
柳少樘笑够了,躺回铺着云锦缂丝软垫的湘妃竹榻,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搭在弯起的膝盖上,把姿势摆舒服。
和着笛声,眯眼敲着节拍。悠然自得的模样,跟刚才的激愤,判若两人。
他不说话,夙千夜是不会主动开口的。闲极无聊,柳少樘笑道:“我出一千两赌这小丫头马上换调子!《阳关引》和《忆故人》都能吹混,这丫头是跟厨娘学的笛艺?”
夙千夜脑海里竟然浮现出一张挂满眼泪的清秀小脸。以及看到他时,她那份又惊又喜又带着错愕的表情。眸珠乌黑灵动,似喜似嗔,还有那句带着重逢意味的‘是你’。
璃珊?洛璃珊?
夙千夜慢慢捻着手中的黑犀角酒盅,琥珀色的酒液微荡,杯中月色碎成银芒。
“十息之内,不会换!”
柳少樘‘咦’了一声,扭头盯着夙千夜。突然一拍竹榻扶手,贼贼的笑起来。
“我就说隔壁的丫头,一会儿牵心扯肺的思念故人,一会儿又恋恋不舍的送别故人,年纪不大,哪来这些心事?原来是以为你要回蜀中,舍不得你走。
“你何时、何地惹下的情债,还不如实招来?”
夙千夜淡淡瞥了他一眼,眸光冷冽,七分森冷,三分漠然。
若是旁人被这种目光扫过,定会噤若寒蝉。柳少樘却习以为常,顺嘴胡扯,越说越起劲。
“你是不是怕小丫头找上门,所以才不敢跟她笛曲相和?”
夙千夜如僧入定,十息过后,泰然道:“你欠我一千两!”
“什么?”柳少樘倾耳一听,果然还是《忆故人》。
他腾地从湘妃榻上跳起来,冲着璃珊的方向,跳脚大叫,“臭丫头你居然跟冰块子合伙欺负我,你给我等着!看小爷出去后怎么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