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戟的忽然有些酸涩,他声音暗哑,对她道:“是我不好。”
谢知筠帮他擦拭伤口的手微微一顿,却没有说话。
房内陡然一静,两人都没立即开口。
卫戟缓缓叹了口气,他低垂着眼眸,脸上难得出现些许颓丧。
在外人面前,他永远是英明神武的少将军,在家人面前,他永远是沉稳冷静的小公爷。
对于卫苍,他是最像他的儿子,对于崔季,他是能鼎立门户的继承者。
似乎唯有在谢知筠面前的时候,他才是卫戟。
他偶尔也会觉得愤怒,会不甘,会因为自己的失误而愤懑,会对被自己牵连的妻子而心生愧疚。
此时此刻,他才更像个人。
谢知筠听到他这一声叹息,这才抬起头来,迅速看了他一眼。
她的眼神平静,淡然,并未有劫后余生的喜悦,也没有遭逢危险的愤懑,此刻的她除了发髻散乱,衣衫略有些灰尘之外,同往日没什么不同。
谢知筠只淡淡看了他一眼,就迅速收回了视线。
她把帕子放到一边,用布一点点在他腿上擦拭药酒。
除了这一处新伤,卫戟腿上胳膊上还有大大小小的疤痕,那是过往旧伤的遗留,即便用了最好的金疮药,也消不去落在皮肤上的疤痕。
那是一个军人的军功章,那也是他曾经拼命保家卫国的铁证。
谢知筠跟着了魔似的,她伸出手,在他腿上疤痕处轻轻一触。
随即,两个人又都愣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谢知筠才取了药盒,仔细给他上药。
“你怎么不好了?”谢知筠低低说了一句。
此刻的卫戟就仿佛喝了一碗热汤,香浓的汤水下肚,抚平了他四肢百骸中的疲惫。
“这一次不过是意外,而且我也没受伤,反而你自己受了伤,”谢知筠垂着眼眸道,“好人永远都没错,错的只有坏人。”
“若他们不心生歹念,对邺州图谋不轨,那就没有今日的事了。”
谢知筠在他腿上打了个结,顺手帮他拽好裤腿,这才起身净手,回到了罗汉床边。
她坐在卫戟另一侧,身姿娉婷,手里也端起一碗热茶,浅浅抿了一口。
“他们杀了我是没有用的,”谢知筠道,“我算得了什么?不过只能让卫氏生气,引来你和公爹的暴怒,引来全城的疯狂搜捕,得不偿失。”
“但你不同,你是邺州的未来,你才是那个最重要的人。”
谢知筠说完这话,这才抬起头来看他。
她目光安静,平和,眼眸里却闪烁着无尽的光亮。
她问他:“卫戟,你能同我保证,自己一定会好好活着吗?”
从做了那样一个梦开始,她的生活虽不至于天翻地覆,到底同过去不同。
她开始深思卫氏存在的意义,思索她要如何做才能挽救这一场危机,以及思索……
思索她愿不愿意见到卫戟就那么死去。
但这个问题根本不用她犹豫,就能得到答案。
她不想。
她想看到卫戟如同此刻这般,健康舒朗地活着,他偶尔会气一气她,但也会含笑着逗她,在卫氏的每一日,谢知筠都不觉得难熬。
不过三个月过去,她已经把这里当成了家。
或者说,卫氏本来也是她的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