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来了。”他抬起手臂,将身边忐忑的姑娘揽入怀中,“睡觉。”
这么一会儿功夫,刚刚还滚烫的被衾,已经凉透了。
温凝蜷在裴宥胸口,听着他平稳的心跳,总觉得他今日有些不对劲,可也不知哪里不对劲。
就像现在,他搂着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和平日无异,却又比平日要紧实得多。
她在黑暗中眨眨眼,抠着他胸前的衣襟,轻声道:“我也不是不想跟你……那什么。”
温凝说的是实话。
与有情人在一起,自然想做有情人会做的事,只是那最后一道坎……
“你就狠狠心,其实也没什么。”温凝红着脸,声音细得几乎听不见。
“你知我惯来有耐心。”裴宥捧着她微热的脸颊,“换种法子取悦你。”
不待温凝说话,那只握笔写尽天下书的手重新探入她的衣襟。
屋外的雪依旧如云似絮,无声地妆点寂静的夜。
北风呼啸而过,良久,房中才终于止了动静。
但这风云诡谲的京城,短暂平静下风潮暗涌的动静,又岂是那么容易平息的?
大冷的天,向来稳重的范六一路小跑,甚至一个不慎,被路上的冰雪滑倒,摔了一跤。
但他顾不上膝盖的疼痛,更顾不上背后沁出的汗意,拿稳了拂尘便继续疾行。
一直到了四皇子的寝殿前,他才堪堪停住脚步。
已近子时了,房中的灯烛早灭,范六却仍旧立于门前,低唤了一声:“殿下。”
须臾,殿内的灯亮起来,一阵窸窣后,楚珩着装整齐地推门而出。
深夜被打扰睡眠,未见他面上浮有不耐,只是颇有些惊奇:“怎么?宫中有要事?”
范六扫一眼四下守夜的侍从:“殿下,移步说话。”
两人极有默契地来到书房,关上门范六便道:“殿下,大事不妙啊!”
楚珩方从睡梦中醒来,面上还有几分困倦之色:“发生何事?”
范六往前走近两步:“殿下,您可还记得去年裴世子娶妻时,长公主连夜入宫,向殿下表明那温氏女已有身孕,世子要娶她为正妻一事?”
楚珩皱眉:“记得,怎么?”
“那时我们都以为陛下意在将他指给昭和公主,等着陛下发怒看他笑话,可此事轻轻松松一揭而过,问师父陛下反应几何,师父却闭口不言。”
嘉和帝身边的范曾,正是范六嘴里的“师父”。他亲手带出了九个小太监,如今各个都在贵人面前当差,能耐了得。
“今夜趁着下雪,范四灌了他一些酒,将话给套出来了!”
楚珩鼻腔轻哼,就这个?
今时不同往日,他可不在意嘉和帝对裴世子态度几何了,无论他喜还是不喜裴世子,他都无需刻意巴结讨好了。
裴世子亦不敢轻易得罪他了不是吗?
“殿下,此事非同小可,殿下莫要轻视啊!”范六一见楚珩的神色便知他在想什么。
楚珩懒洋洋地“嗯”了一声:“公公请说,父皇当时是何反应。”
范六又走近两步,半是慎重半是仓皇地说道:“师父说,长公主在时陛下还未如何,只说裴世子想娶那温氏女,便娶温氏女就是。”
“待长公主离去,陛下快意大笑,说……”
“‘此子肖朕’,‘此子肖朕啊’!”
而此时京城的另一隅,大雪的天,老者终于不再在幽冷的树林见他的心腹。
廊下烛灯暗沉,照暖了净白的雪,也照亮了老者白的发须。
“竟是昭和先按捺不住啊。”他手中拿一截枯枝,逗弄着廊下笼子里的雀鸟,“就是手法迂回了些。”
黑衣人照例跪于人前,禀报结束后,一声不吭。
“梧桐巷,他还去吗?”老者缓声问。
“世子照例每日都过去。”黑衣人低头答道,“只偶尔回一趟国公府。”
老者眉毛略沉,眸色晦暗难辨,半晌,低笑一声:“耽于美色,不妥啊。”
漫不经心地逗着那雀儿:“时机到了,一并安排上罢。”
黑衣人抬头,又垂首:“是!”
并不多问,翻身离去。
廊下瞬时只剩下飘扬而入的雪,长风鼓起老者的烈烈衣袍。
他似乎并不惧严寒,不疾不徐地引着那笼中鸟吃了些食,伸手打开那笼子的一扇小门。
里面的雀儿扑腾几下翅膀,不假犹豫地窜笼而出。
他负手抬头,望着它穿过风雪,消失在夜空,白的眉毛略弯,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来。
这雀鸟啊,该归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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