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凝一颗心都提起来,一来忧心这西南的疫症发展到何种程度,二来觉得那些流民可怜,却也无能为力。
偶尔也能见到骚乱。她这马车虽然打眼,但算上车夫,前后十六个壮丁,无人敢上前来惹事。温凝也恐生事端,一路疾行,在驿站休息的时间也比之前短了些。
如此赶了九日的路,才终于走出益州,进入岭南地界。
不想入了岭南,地势更加蜿蜒陡峭。且这个时节,正是岭南的雨季,时不时来一场大雨,非常不便马车行驶。
除此之外,这岭南的蛇虫鼠蚁,当真多。
入岭南的第一日,温凝白嫩嫩的手背就被这夏初的蚊虫咬得肿气两个瘆人的大包。若是在京中,少不得要找大夫瞧一瞧的,可这一路疾驰,且不知岭南其他城镇的疫症如何,贸然不敢进城。
好在那位胡大哥极有经验,下马去林子里摘了几片野草敷在手上,第二日便肿得没有那般可怕了。
温阑和何鸾在岭南疫症最重的梧西,入岭南之后还要继续往西南方向走几日。
这日又是一场大雨,两辆马车同时陷入山间的水洼里了。
温凝乘坐的那辆马车还好,三五个人一推便出了水洼,后面装满了药材的马车,大约是因为太重,那水洼又深,几个习武之人轮流去推都一动不动。
大雨的天,温凝急得那一身也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恨不得甩掉雨伞自己也上前去试一试。
这一路行来,没进城镇,只在驿站偶尔听一耳朵,都知事情如她所料,短短半个月的时间,药方上的药材价格已经飞涨,甚至有些疫区的药材早已耗尽。
如今她这些药材,可不止能救大哥大嫂,万不可耽误在此处了。
“文公子,雨太大了,前方有城镇,要不我等先送你去镇上的客栈休息?”有侍卫在一旁提议。
“不必。”雨声哗啦,温凝几乎是吼着说话,“我同大家一道。”
其实是她哪里放心将那么多药材丢在这里自己先走?
她还十分担心,万一这马车翻了……
“胡大哥,小心些!香料不可泡水!”
大概也因此,大家都不敢使尽全力,以至状况陷入胶着。
“文公子,你退后一些,我们再来一次!”除了温凝,雨幕中的一众人等都没有撑伞,胡大哥招招手,喊人过去,“赵三,你在左上角,李六,你在右下角!”
这次上了七个人,温凝往后大退几步,便听几人合力“一、二、三”——
起来了!
温凝开心得快要蹦起来。
恰在此时,潺潺雨幕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山路本就窄,听来像是来了很多人。胡大哥急急让大家牵着马将车都靠边上让路。
温凝也一时有些懵,脑子里蹦出那些话本子里在山林间最易出现的山贼马贼什么的,稍稍扬起伞,透过雨幕举目往前看。
至少三十人的队伍,各个汗血宝马,这样大的雨,丝毫不影响他们疾行的速度。为首那人玄色骑服,黑发似锦,即便是在雨中,也因为过快的速度而向后飞扬。
速度太快了,所有人不由往后又退了几步,温凝亦是如此。
雨太大,根本看不清来的到底是何方神圣,只能看出对方似在赶路,若不后退,唯恐误伤。
温凝却瞅着,为首那人似是注意到他们,继而猛拽了缰绳。
他一拉缰绳,后面那三十余人也拉了缰绳,一时雨中山林里,四处都是马声嘶鸣。
马匹虽慢了,却仍在继续向前。
温凝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为首那人似乎……在盯着她看?
冲着他们来的?
难道药材被发现了?
她下意识又后退几步,人都要抵靠到山岩上了。
不对,这人的身形,怎么看着如此眼熟?
温凝不得不去擦掉撩到眼皮的雨水。岭南不仅雨水多,这山林间下起雨来,还会泅起或浓或薄的雾气。
此刻那人的马已经完全慢下来,一步一步地朝他们而来。
穿过雾气,越过雨帘,温凝终于看清来人的脸。
他身上的衣裳已经全部湿透,刚刚飞扬的墨发也已经贴在身上,一个简单的发髻,不曾束冠,有几捋发湿淋淋地贴在脸颊。
大约是刚刚从疾行中停下,他的胸口还在轻微地上下起伏,唇角紧抿着,眼神是惯来的淡漠,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像要将她钉死在原地一般。
温凝眨了眨眼,不敢置信地再眨了眨眼。
又……
又又……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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