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不曾大肆宣扬,铺面又略有些偏,一连几日,门庭前都冷冷清清,许多住在附近的人都不知这里居然开了家药坊。
店老板倒似乎不着急,也并没打算像其他店铺那样,试图敲锣打鼓地拉拉人气,两位年轻公子,兼那位年轻大夫,每日辰时三刻开门,申时三刻打烊,淡泊得不像生意人。
申时三刻,亦是朝廷各部下值的时辰。
上元节一过,长安街上几乎每日都有新铺开业,因此这几日行车,尤为拥堵。
顾飞心浮气躁地拉着马车走走停停,眼见前方又有一家铺子门口在敲锣打鼓唱唱跳跳,抱着胸暗骂了一声。
白日里锣鼓喧天便罢了,下午还要来一遭,一个店铺来三日,这个正月是没法儿过了!
说起来,他们夫人的药坊前阵子也开铺了。
哎,这旁的人家夫妻吵架,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他们世子样样比旁人强,连与夫人吵架,都是以“月”来算。
夫人的药坊开铺,他不说有所表示,连问都未多问一句。
顾飞瞅着前面不远就是婉芳斋,心下一动。
这主子们吵架,受苦的还是他们这些当差的。世子前阵子心情愉悦,那差别提多好当了,可这阵子,连世子工部的同僚都来找他抱怨两句,问他家世子是不是上元节在家中吃了炮仗。
掐指一算,这次的架也吵了快半个月了,应该……消气了?
顾飞深吸一口气,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豁出去了!
“世子,我看前方一时半会儿疏通不了。”顾飞拉开车帘,探入半个身子,“不远处就是婉芳斋,不如……属下去买两包点心?”
裴宥手上拿着书卷,顾飞拉帘而入的时候,他也正看着前方金镶的牌匾。
顾飞一见便知有戏,这么久了,世子估摸着也在找台阶下。
不想裴宥看了一会儿,淡淡垂下眼睫,问他:“缨瑶到何处了?”
顾飞抓抓脑袋,不明白怎么突然问起缨瑶,自己在心中默默算了下时日,答道:“蜀地路险且艰,大约我们的人……尚未抵达。”
他蹙了下眉头,未答,只眼神落回书卷上。
这……还买不买糕点了?
顾飞正要再开口,车下突然有人唤了他一声:“顾侍卫,如此巧合,竟在这里撞上了!”
顾飞转身出马车,一见来人便皱眉。
又是那位四殿下的人。
前阵子几乎日日来工部门口堵他,上元节之后倒是有些日子没见着了。
见他正过身子,腰背微弯,双手呈上一幅画卷,颇为客气道:“殿下千辛万苦,寻得宝画一幅,还请顾侍卫代为转交。”
-
“你确定,他看了那画会上来一见?”
聚风阁的雅间,临街的木窗大开,楚珩负手立于其前,一面盯着不远处的马车,一面问身边的内侍。
人在宫外,范六没有拿拂尘,但还是习惯性地弯腰弓背,尖细的嗓音道:“殿下,世子找了她那么久,只要看了那画像,无论信与不信,都会上来瞧一眼再走的。”
楚珩转身,略有些阴鸷的眸子落在身后粗衣布衫,不施粉黛的女子脸上。
这几个月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只找到这么个五成相像的。
好在那什么小雅的画像本就是八九岁时的,这些年过去,模样本就该有些变化。
眉眼虽不那么神似,但她长得瘦弱,素净着一张脸,再穿上一身布衣,倒是比那温氏女看起来更像画中人。
范六见楚珩那副神色,上前道:“殿下放心,身世背景都已经除干抹净,定查不出任何纰漏来。”
楚珩仍打量着低头垂目的女子:“裴宥精明,未必想不到这只是我们笼络他的冒牌货,万一……”
“所以说殿下真龙之身,必有天佑啊。”范六凑到楚珩身边,笑吟吟道,“国公府上那位不知为何,正在与世子闹脾气呢。”
“清辉堂内咱们的人进不去,但外头的情形可瞧得清清楚楚。那位大约是恃宠而骄了,这都闹了半个月了,见着世子连礼都不行,世子最近可都烦着呢。”
楚珩扬眉,范六便继续道:“即便世子瞧出这是个冒牌货,那府上那位……不同样是个冒牌货么?但咱们这位可是温柔可人,善解人意,不会给世子爷添堵的。”
范六说着,冲着那女子道:“音音,笑一个给殿下看看。”
那叫“音音”的女子马上展颜露齿,眉眼一弯,果然生动起来。
楚珩面上这才有了些许得色。
他是男人,当然最了解男人。
一个已经娶回家吃到手的刁蛮悍妇,如何比得上外头温柔小意的解语?
“殿下您瞧。”范六往窗外一觑,躬身笑道,“世子爷过来了。”
(本文首发潇湘书院,请到潇湘书院追看更新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