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宥终于停下来,只轻“呵”了一声,再无言语。
温凝知道裴宥会赶路,可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个赶路法。
马车一路不停歇地行进,中途只在驿站做短暂的歇息和食物补给,马累了换马,人累了……自己想办法罢。
一直到第三日到了山东境内,一行人终于在一家客栈停下。
一到客栈,温凝就迫不及待地令人去备了沐浴的水,将自己浑身洗了个干净,也顾不上是不是与裴宥同个房间,倒头就睡。
呜呜终究是她天真了。
她这具身体虽然年轻,可过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那马车快得要把人拆散架一般,还日夜不休,她哪遭得住?
今日整整一天别说进食,她水都不想喝,喝下去就觉得能叫那马车晃得吐出来。
想做点为国为民的好事也不容易啊,这辈子若要有疫症,可千万要与上辈子一样,莫要辜负她一番辛苦……
裴宥将一切打点妥当,进入客房的时候,温凝早就睡得半点声息都无。
晚膳都还未用,裴宥过去喊了两声,见她毫无反应,也就作罢。
待他用过膳,沐浴换了衣裳回来,温凝仍旧一动不动,连姿势都没变一个。
想到出发那日她那副无论如何一定要去江南的模样,裴宥轻笑了两声。
众目睽睽之下带着她上的马车,如今总不能再众目睽睽之下分房。裴宥直接坐上床。
车马行至无甚人烟的小镇,这客栈已经算能找到最好的了,条件依旧有些简陋,床是自然及不上国公府的那张大。
于是就显得温凝离他格外近。
他看一眼身侧睡得不省人事的小姑娘,一只脚踢了踢她的小腿。
还是不动。
裴宥嗤笑一声,这才哪儿到哪儿?接下来至少还需七日快马加鞭,她怕不是要死在路上。
他倒要看看,她如此不辞辛苦地要跟着他去江南,到底想干什么。
不过,她能开酒坊,能想法子救家人,能把他耍得团团转,无论她去江南想干什么,都没什么稀奇,稀奇的是……
他居然真的带上她了。
裴宥眯着眸子看身侧的人,他为何要带上她?
他明知带一个女眷在路上有多麻烦,早就做好了让她留在京城的打算。可当她摇着他的袖子,仰着小脸殷切地看着他,软绵绵地喊他“夫君”,他心头像是被人拿着什么又轻又痒的东西扫过一遍,酥酥麻麻,根本不容他开口拒绝。
这种感觉,就如同此前不要命地去救她,他的身体不从于他的意志,有了自己的选择。
可以前他是没有意识的,那日,他分明清醒得很。
她何德何能?
温凝并没像前两次那样背对着她睡觉,大约是顾不上防他了,平躺着,睡得颇为端庄。
裴宥伸手捋开她面颊上的碎发。
模样长得的确是他喜欢的,他决意娶她,也因着自己待她的那几分不同。
可原以为只要顺着自己的心意,将人放到眼前,让她招惹不到其他男人来碍他的眼,也不能再背着他做什么让人出乎意料的事,那份不同终究会慢慢散去。
却不想愈演愈烈。
她第一次喊他“夫君”他便觉心头一跳,险些在老师面前失态;
她虚情假意地送他一枚玉扳指,他却欢愉得有些飘飘然,哪怕明知她是他的银子送的;
她不过是眼尾有些发红,他就觉得有人惹她哭了,怀疑自己他不该下那一步棋;
甚至,几个月前他被下了药,面对她都尚能自持,可那夜他并没喝那盅汤,她躺在他身侧,他竟然有些想入非非。
简直不可思议。
裴宥一只手抚上温凝细白的脖颈,眼底淌出几分冷戾。
这么一个不可掌控的变数,弄死算了。
他微微用力,细腻的触感透过指腹传来。
他再用力一些,熟睡的人轻轻蹙眉。
还欲再用力,温凝“啧”一声,不耐烦地打掉了他的手,翻个身背对着他,继续睡。
裴宥的手也就僵在空中。
片刻,轻轻收拢,
他怎么可能真对她有什么。
她哪来此等本事?
不过因着那些探不清明的“前世因”罢了。
裴宥吹熄了灯烛,同样背对着温凝躺下。
-
前日睡得早,第二日温凝也醒得早。用了一顿不算丰盛,但足够饱腹的早膳,她总算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可再次看到马车,她还是觉得浑身酸痛,万分不想上车。
好在上辈子她研究过不少京城去各地的路线,知道去江南,大多抵山东之后,由运河行水路南下。船上不似马车颠簸,会轻松许多。
哪知她正说服自己准备爬上马车的时候,顾飞来禀:“世子,行水路的车队已准备完毕,即刻便可出发。”
温凝一听这话势不对,忙探出头看后边。
昨日跟在他们身后的那队,竟是与放着行李的马车一道,准备朝另一个方向出发。
而他们这边,就只剩下顾飞、徒白,她和裴宥,以及驾马车的车夫。
顾飞一眼就知道温凝在看什么。通常由京城南下,会到山东行水路。
但水路舒适,路程短一些,却不方便赶时间。
上次他们南下,也是让行李和其他人员行水路,他同世子日夜疾行,七日便赶到了。
若是水路,则需半月。
“夫人,我们分道而行,他们行水路,我们走陆路。”
温凝哪里还需他解释,看一眼都知道,当下腿就有些软。
他们走陆路,必然是为了抢时间,就同前面三日那样,一路马不停蹄。
这样一路赶到江南,她的骨架子还能健在吗?
“要不……”温凝拉拉裴宥的袖子,“我同他们一道,走水路?”
她……就是去谈个生意,无需那样赶路……
裴宥抬着眉尾看自己的袖子,正要开口拒绝。
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给他走完!
温凝又摇了摇他的袖子,望着他眨眨眼:“夫君……”
裴宥:“……”
喉咙滚了又滚,没说出话来。
温凝立马低眉福身:“夫君公务在身,阿凝就不拖夫君的后腿了,夫君一路注意安全,阿凝也会照顾好自己的。”
说罢,转身就走。
正好,水路还不用整日与裴宥待在一块,也就这会儿在马车上与行李一道挤一挤,等上了船,会有独立厢房。
她傻了才与裴宥一道走陆路。
顾飞惊讶地看着温凝直接往另一队去了,想想又觉得也行,夫人细皮嫩肉的,跟着他们赶路太受罪了。
早知就该把菱兰也带着,那边都是男仆,不知是否会有不便。
他回头看自家世子,见他没有多言,便问道:“世子,那我们还用马车吗?还是直接骑马?”
裴宥眉眼沉沉地盯着那恨不得离他八丈远的快活背影,良久,咬牙甩袖。
“改行水路。”
你们居然都想到是度蜜月,我都没想到!但仔细想想,还真是~哈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