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里耽误了一个时辰,上值已经迟到了,若再去宜春苑,恐怕一个早上就这么没了。
裴宥回答得干脆:“去。”
顾飞便驾车直奔宜春苑。
虽只有顾飞一人赶马,但敢在长安街驾马车的,百姓心知肚明不是简单人,纷纷主动避让。
是以马车行驶顺畅,到宜春苑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原打算将马车赶到后院,从后门入,但经过正门时,顾飞就勒停马匹,看着宜春苑的门头,愣住了。
“怎么?”裴宥显然也发觉他的异常。
“世子……”顾飞怔忪道,“您拉帘看看。”
马车内的裴宥拉开车帘一隅,举目望去。
宜春苑门庭冷落,大门紧闭。
此时虽不是宜春苑热闹的时候,可也不是闭门谢客的时候。
“世子,我下去打听打听。”顾飞将马车停在街角,翻身下了马车。
裴宥已经将车帘拉住。
虽是白日,但马车内是遮光帘,他拉上帘子,光线便暗下来。
或许不用等顾飞回来,他已经能猜到发生什么事。
“世子!那李谙,我们赶到的时候,全家都被人屠了!”
这是梦中的徒白向他回禀的话。
梦中的自己因为王氏夫妇和王勤生的过世,等不得李谙过年归来,急急让徒白拿人回来问话。但人还未到时,李谙全家都被屠了。
是以他改攻为守,不急于找李谙来问话,只在暗中盯着。
才刚刚露出一个宜春苑的线索,又是人还未到,宜春苑……
“世子。”顾飞钻入马车,面色略沉,压低声音道,“宜春苑一夜之间,人去楼空。我问了附近的人,昨夜宜春苑还营业到子时之后,无人察觉到有何异常。”
裴宥轻轻阖目。
果然。
“世子,现在当如何?”
顾飞现在才明白为何裴宥一直如此小心。
宜春苑在京城,不算大有名头,但毕竟经营十数年。
是什么人,能让整个楼的人,一夜之间悄无声息地消失?
裴宥攒紧了拳头,面色却如常,道:“回国公府。”
-
国公府,清辉堂书房内。
难得顾飞与徒白同时在裴宥书案前。
进门前顾飞已经将宜春苑的情况简单告知徒白。
徒白更是诧异不止。
毕竟他知道宜春苑里有位颇有江湖势力的宜公子,竟然就这样悄无声息被人端了?
公子一直怀疑背后之人大有来头,甚至不惜怀疑到长公主身上,看来不无道理。
“公子,此事尚有转圜余地。”徒白沉吟片刻道,“李谙既接触缨瑶来探访宜春苑,可见宜春苑内有他们想要探知的秘密。既然缨瑶与宜春苑关系匪浅,温姑娘也曾出现在宜春苑,大可将二人传来,或许能得到一二线索。”
“但万一我们稍有动作,对方又杀人灭口……”顾飞道,“属下认为,还是应该按兵不动,等着对方露出下一个破绽。”
说着还给了徒白一个“伱也不过如此”的眼神。
他们家世子和那位温家姑娘不清不白,呸,不是,是像是在意又像不在意的,但涉及到人家性命的事儿,他敢保证,世子不会冒险。
裴宥坐在书案前,眼神落在案上的一沓书上,眸中暗芒幽深。
片刻,却说了句与当前讨论的事情无关的话:“今夜我启程离京,去江南督建官署学堂。”
顾飞和徒白不由对视一眼。
这么突然?
“顾飞与我同去。”裴宥清淡的眼神落在顾飞身上,“此去至少一月余,你去与家人道别,处理手上未完适宜,另外,让勤生准备行装,今夜便走。”
“可是世子,你身上的伤……”顾飞犹疑道。
今日能去早朝已算奇迹,竟然还要奔波赶路?
裴宥淡道:“无碍。”
眼神转而落在徒白身上:“你盯着李谙和缨瑶的人不动,静观其变。”
“是。”徒白拱手,“徒白可随公子去江南?”
“不必。”裴宥眼帘微垂,纤长的睫毛盖住眸中神思,“你潜去温府,盯着温凝。”
徒白略有诧异。
“昨日与你交代的事情,这些时日一并查清。”
徒白领命:“公子放心!”
一左一右两人离开,书房才静下来。
昨日那一刀刺得不深,却也不浅,裴宥肩膀略松,面色就显得有些苍白。
他揉揉眉心,余光瞥到桌面上一个粉色的信笺。
熟悉的款式,熟悉的熏香。
字迹亦是熟悉的:“裴大人亲启。”
他轻轻扬眉,拿起来,打开。
“裴大人惠鉴:
昨夜幸得裴大人思虑周到,小女闺名得以保全。特来信一封,以表谢意。
虽裴大人于小女而言,仍如心中明月,令小女魂牵梦萦,但昨夜……能一亲芳泽,小女余生足以。
大人敬请放心,此事必不会有第三人知晓。
听闻裴大人与昭和公主好事将近,愿大人能得配佳人,幸福美满。
温氏阿凝谨启。”
魂牵梦萦,一亲芳泽?
简直……孟浪!
再者,谁说他与昭和公主好事将近?
裴宥一张脸又是黑又是红,将信笺甩到一边,随手抽了一张纸,便打算提笔。
只是笔尖正要落下,又顿住。
他为何要给她解释?
可笑。
他将笔放下,又将落了一滴墨的信纸放回原位,斜着眼睨那封泛着闺阁香气的信。
最终将它收起来,压在了桌案那一沓书的最底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