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现在回想起来,凤璟还是觉得浑身不对劲。
云瑛知道凤璟别扭什么,也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劝,要是开口直说,凤璟会羞恼得当场暴走。
于是她喂饱两个孩子,替她们整理好襁褓,抱着孩子站起身来。
“四更时厨房下人会来这边取柴火,咱们抓紧时间赶紧转移阵地吧。”
凤璟将信将疑,听着云瑛的指挥把一切痕迹尽数消除,收起阵旗跟着云瑛躲向另一间杂物房。
那时子时已过,还有两刻钟就到丑时,凤璟刚布置好隐匿阵法,就听见院子里窸窸窣窣的响,探头一看,果然是厨房的人来拿柴火。
“你怎么会知道他们今天要来拿柴火?”凤璟诧异地看着云瑛。
“猜的。”云瑛淡淡说道,“陇南城的人,每月月中都有三天不生火,不吃血食,之前正是最后一天。”
“可是,咱们藏身的地方是最后一间柴房啊,就算要生火,也不一定就会都那一间柴房里拿。”凤璟有心要找她的茬。
“你知道吗,人有时候会有一种很微妙的心思。”云瑛转头看着他,微微笑了一下,“若是很长时间没出门,出门便想到极远的地方逛一逛;若是很久没得新衣,总算有裁剪新衣服的机会时,就想每个样式都来一条;同样的,林家的修士三日没血食,肯定也想要大飨一顿犒劳自己。”
“所以厨房要准备大宴,就要多用很多木柴是吗?”凤璟恍然大悟,随即又目光复杂地看着言出必中的云瑛,“你还挺富有生活智慧。”
不过他立刻想起云瑛能这样百猜百中的原因,情不自禁问道:“你在秦家过的日子是不是很苦?”
“你不都调查过了吗?”云瑛比凤璟更加惊讶,三公子不是一早就调查过她的来路吗,怎么会直到现在才恍然察觉自己过得苦。
凤璟默然不言语,他当然知道云瑛在秦家的日子,但当时阿凛汇报上来的玉简中只有“节衣缩食、饥寒交困”几个字,以他的经历,确实难以感同身受。
他自以为自己经历的已经算极苦了,万万没有想到这世上还有真正的连衣食都周转不上来的苦楚。
杂物房里许多旧东西凌乱堆积着,因为时常有人来打扫落灰倒不算很严重,但毕竟也疏于看管,窗棂上微有破损。风吹来时,窗子发出绵长一声细细尖尖的哨音。
凤璟盯着窗上的裂缝,感受着扑到自己手上的冷风。
以他的修为,这点儿冷风扑来几乎没有感觉。他却忽然想到,如果自己不是拥有这样的法体,如果自己不是出生在那样一个超凡脱俗的族群之中,而是像云瑛一样自幼没了父母,被亲戚刻薄虐待着长大,经受着冷风侵蚀,积困搅扰,那他自己将会是变成什么样子呢?
凤璟惭愧地想,自己绝对不会变成云瑛这样淡定从容的样子。
也就在这一刻,他觉得云瑛在他眼前变得无比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