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朝廷已然抛弃了沈家军,不能加入叛军的沈家军兵将,就完全没有可以存活的空间。
沈潇默然走在安静的街巷里,一直走,走到尽头,在半人高的土地庙前停了下来。
土地庙矮矮小小,周遭没有人影,只有她和白琛两人。
沈潇停下来,木然站在路尽头的神像旁边。
土地爷的木像掉了漆,没办法同供奉在琉璃瓦下庙宇中的神佛金身相比。
但她白叔倒还是真神拜见了神仙,朝着土地庙正经拜了一拜,口中还念念有词。
“土地爷啊土地爷,能不能告诉小人,肃正军是不是找到了先太子的遗孤?是不是找到了那位传闻中的真的东宫公主?”
沈潇闻言,挑了挑眉看了过去。
月影被疑似公主的事情水落石出之后,她好一段时间都认为,所谓东宫公主,约莫根本不存在,也许早就不在世上了。
可她白叔念叨着拜了三拜,不知从哪里寻来一只树杈,“还请土地爷指示,若是树杈指向北方,就是公主降临。”
话音落地,他将树杈一抛。
树杈在空中翻滚了两圈,咚地落了下来。
沈潇也不禁看过去,那树杈不偏不倚,还真就指向了北方。
白琛一笑,英俊的脸上喜意盎然,他叫了沈潇。
“阿潇,咱们明日就启程去兖州吧,说不准,就见到了那位东宫公主。”
沈潇被他突如其来的打算说得一愣。
“兖州,那是肃正军的地盘。”
可她白叔完全不以为意。
“肃正军怎么了?若是肃正军寻到了公主,那还算什么反军叛军?分明就是肃清朝政、拨乱反正的大军,我们怎么去不得?”
话音落地,沈潇睁大了眼睛。
*
兖州。
肃正军中如过年一般火热。
先是拿下了徐州、合并了广诉军,而在众人的苦苦呼唤之中,孙先生寻来了公主,那可是先太子的遗孤,东宫遗落在外的公主!
再过今日,公主便要现身兖州城了。
他们不是反军,而是拨乱反正的肃正军!
肃正军中军民皆喜气洋洋,只是在这火热期盼的喜庆之下,秦恬昨晚几乎没睡着,眼下坐在城中给公主休憩的别院里,两手攥满了汗。
“公主别再出汗了,不然脸就了。”
“嗯?我脸上也出汗了吗?”秦恬惊讶。
天冬替她用帕子沾了下额头,拿给她看。
“您看,不少小水珠呢!”
秦恬无奈地吐气,她也不想出汗,但一想到要以公主的身份在成千上万的人中出现,还要游城一圈,就紧张的不行。
她只能硬让自己别想,干脆叫天冬把佛经给她拿来,她在上公主鸾驾之前,就靠佛经帮衬,祈祷佛祖让她静心了。
秦慎到房门前的时候,就听见里间传来一阵诵读经书的声音。
那嗓音不似平日清泉落石的清凉宜人,像是冒了泡的开水,咕咕嘟嘟满是不安,好生生一篇佛经读得心浮气躁。
秦慎有些想笑,又轻轻叹了口气。
秦恬囫囵读完了三页也未见静下心来,反而额头上的汗好像越出越多了,就在她没了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读下去的时候,忽然房中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别读了,再读下去佛祖该怪罪了。”
秦恬呛了一下,见那位“大哥”走进来,他说得极其认真,完全不像打趣,好像她这么读佛经真的对佛祖不敬一样。
秦恬是不得已而为之,被他这么说得有点暗暗生气,想要回他一句,但目光从他今日换新的衣衫上掠过,口中回怼的话一瞬间散了。
他穿了一身黑底暗纹的锦袍,那锦袍绣了金边,衬得他整个人沉稳而贵气,庄肃又英姿勃勃,尤其腰间束了金丝镶白玉的腰带,窄窄地将腰身收束得宜,衬得身姿修长挺拔,肩背更加宽阔有力。
他穿的板板整整,没有露出任何,秦恬却一下想到了那日在他帐外“偷窥”,不经意看到他赤着上身,又缠绕着紧紧缚了绷带的光景。
她轻轻咬了唇,“大哥就不紧张?”
这次可不紧紧是她自己,这位大哥和孙先生也要在的。
他走上了前来,就立在她身边,说不紧张,“千军万马我都带过,不过是骑马从城中走一圈,有什么可紧张?”
可秦恬并没带过兵,都是兵带她
小姑娘细长的秀美蹙了蹙。
秦慎瞧着她脸颊鼓鼓的,绷着小嘴,有点无奈,又没有办法,又翻起了佛经。
好像佛经真的能救她似得。
“恬恬,”他轻轻叫了她一声,她抬头看过来。
“我同孙先生说了,届时不与他同行,留在你銮驾旁护卫,你能否安心些?”
他的嗓音轻轻缓缓,像一阵清风拂过水面。可清风只能形成小片的涟漪,而他的话令整座春池荡漾了起来。
尤其他低着头看着她说话,仿佛眼里只有眼前的小姑娘一人一般。
秦恬额头上的汗水啪嗒落下了一滴。
她知道这不是因为马上就要銮驾游行而紧张,而是因为,他离她太近了.
春池里的清波荡漾,掀起了阵阵波涛拍打着堤岸。
小姑娘没敢再抬头看他了,唯恐自己又出现一些不该有的错觉。
她莫名生出的那些错觉,才该是佛祖怪罪的事情吧?
她说不用,“大哥还是跟孙先生一处吧,我也不能总是胆子那么小,也该适应才是。”
秦慎没想到她竟然拒绝了。
“真的?想好了?”
秦恬点头说想好了。
“就像大哥说得,不就是打马上街吗?也没什么的。”
一旁的青年停顿了一下,素来冷肃的脸上,才看着她露了些柔和的浅笑。
“也好。”
那浅浅的笑意又落进了小姑娘眼里。
秦恬连忙别开头,匆忙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他真是来劝她不要紧张的吗?
这下额头上的汗,好像比方才更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