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恬过来,见过伱兄长。”
顺着秦贯忠的手,秦恬只好走上前去,在距离那位皮靴前三步之外,停下了脚步。
秦慎这才悠悠放下了手里的茶盅,冷着一张脸站了起来。
他不站也就罢了,起身站立起来之后,浑身的威压便藏匿不住地自上而下倾在秦恬身上。
秦恬硬着头皮行礼,“兄长安好。”
他亦回礼,并无一言,而后又重新坐了回去。
秦恬要递上见面礼的想法,直接按了下去,但秦贯忠竟在此时瞧了她的袖子一眼。
“我瞧着,你带了给兄长备下的绣品。”
秦恬:“.”
秦恬之前怎么没发现父亲眼睛这般尖,可他都提了,她不得不拿了出来。
“手艺不佳,兄长见笑。”
秦恬双手送了过去,可她双手捧上,却见他似乎并没有抬手来接的意思,可他亦没有拒绝。
这般疏离,秦恬心下落了下来,匆忙地放到一旁的茶几上,就收回了手。
佩囊躺在小茶几上,连一个眼神都没得到。
秦恬抿了抿嘴。
院子里孤零零的两声啾鸣,衬得房中异常安静。
秦贯忠示意秦恬也坐,看了一眼尚且生分的兄妹两人,寻思了一下,想起今天似乎是十五月圆夜。
他略作犹豫地看了看秦慎,又瞧了一眼秦恬。
“难得你们兄妹见了面,不若晚饭就留在书房”
话音还没落地,秦恬突然感觉三步开外的地方,有人目光扫了过来。
那目光稍稍落在她身上,秦恬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并不想与她一起,吃什么晚饭。
若说刚才的疏远还不甚明显,这眼神里的暗示却让秦恬完全明白过来。
她是期盼着自己也能似李二姑娘一样,有自己的兄弟姐妹,但她亦知道这亲缘强求不来。
她和这位嫡兄,着实没什么兄妹的情谊。
秦恬识情知趣,也不欲再打扰这位嫡兄,于是干脆叫了秦贯忠。
“父亲,女儿今日有些疲乏,想、想早点歇了。”
秦贯忠稍感意外,但秦恬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勉强。
“那算了,你晚间想吃什么,就吩咐灶上做,吃完饭便早些歇了吧。”
“是。”
得了应允,秦恬眼角飞快地看了一眼一旁的那人,见那人默然收回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书房里的存在实在令人头皮压得难受,秦恬着实不想再停留,连忙告辞。
“女儿先回去了。”
秦贯忠只好叫了大丫鬟黄菱,送秦恬回朝云轩。
*
书房里恢复了两分平日里的光景。
秦贯忠也没有再提秦恬的事情,转了话题问起了秦慎这几日在外的事情。
这两年紫禁城的皇帝不问政事,连京城朝廷办差也怠惰起来,各地全凭自己撑着。
青州地广,北面东面皆临海,北面也就罢了,东面时常有海匪入侵,秦贯忠一人之力时常难以应对及时,秦慎便替他挑起几分担子。
去岁,他率仅仅半个百户所的兵力,将企图上岸抢掠的数百海匪全部击溃,身上虽没有官称,但却在青州的军民中立了威。
秦贯忠索性把几处海防要务交由他来办,算是历练。
此番秦慎一连几日外出,正是去了青州东沿海几城,替秦贯忠巡防海务。
“.这些天你也辛苦了,沿海几个防御卫所的事你也都熟悉了,也该留在家中休歇些日子。”
秦慎对此并未回应,只是想到什么,道了一句。
“儿子此行料理了一人。”
“什么人?”秦贯忠微微挑眉。
秦慎并不遮掩,直接道。
“此人是母亲多年的陪房,可惜此人吃里扒外,收受外人贿赂出卖府中消息,甚至与海匪有些交易。我查到他头上,他便闻风落跑,但被我于诸城附近抓获,已经处理掉了。”
简单两句话,就把这件事交代了。
最后补了一句。
“此事儿子不准备同母亲提及。”
秦贯忠明白妻子性子,不太能经得这样的事,点了点头。
但问了一句,“行贿?是什么人行贿此人?”
他说着,想到了什么,声音压了几分。
“是不是邢兰东的人?”
邢兰东,山东提刑按察司四品副按察使,专掌山东各府邢狱,秦家所在的青州府也在治下。
虽然四品的副按察使不算高,但在邢狱上的权柄偏偏不小。
最不巧的是,此人与秦贯忠早有过节。
在“外室”的事情被罗冲捅出来之后,秦贯忠就严查了罗冲身边,多少有了一些猜测。
当下他这般问了,听见秦慎道了一句。
“看起来,贿赂探听之事,确实与邢氏有关。”
秦贯忠一听,就哼了一声。
“果然。姓邢的那厮,可真是没少在我身上下功夫,朝廷这两年调派各地的按察使,可真都是些好人.”
他兀自嘀咕了一句,没留意秦慎在此时抬头,定定看了他一眼。
朝廷调派来的按察副使,没少在秦家下功夫,就是为了捅出一个秦家不起眼的外室女儿?
且在此事之后,似也没有旁的后招了。
秦慎深色瞳中映着父亲的身影,片片疑窦浮现在眼中,默默看了父亲几眼。
但又在秦贯忠看过来的时候,尽数掩了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