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娘子看过去,见姑娘就这么安静立着任她打量,她连忙收敛了目光。
“奴婢亲自给姑娘引路。”
秦恬小松了口气,带着苏叶,提着灰肥,她出了朝云轩的门。
天晴风和,放眼尽碧。
秦府的后院很大,分东西两个园。
东园占地颇大,是西园的两倍还多,两个园中间有假山和书阁阻隔,再有郁郁葱葱竹林两片,除了藏在其中的小道,基本是并不相邻的地方。
王娘子引了她过来,秦恬便直接去了西园靠西的桃林下面。
这时节桃正含苞待放,骨朵鼓鼓地朝着日头努力伸展,有几朵耐不住地,便已趁着着大好的日头绽了开来。
秦恬在桃树下缓步走了几步,找到一片野草丰茂的地方,开了灰肥的笼子。
这家伙起初还不愿意出来,被秦恬用草叶子一引,终于是耐不住了。
只是迈出笼子前,又在门口静立了一会,两只阔耳竖得高高的,警惕地细察没有什么危险,才钻了出去,小步蹦达到桃树下,吃起了野草。
“你怎么这么胆小?”
秦恬好笑地问了一句,又指着灰肥跟苏叶说,“也不知道呆兔子从前在山野是怎么长大的。”
苏叶也笑,但抬眼瞧着自家姑娘,见姑娘穿着草地里不打眼的衣裳,就在西园最西边的桃林里走动,甚至都没有走出这片桃林的意思。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兔子像主子,还是主子像兔子。
管事王娘子陪了秦恬一阵,就有丫鬟来寻她。
王娘子犹豫地看了秦恬一眼,秦恬道无妨,“娘子去吧,我识得路,不时便回。”
几日相处下来,王娘子隐约也看出了这位主子的性子,人如其名,性子恬淡非是生事之人,便不再多言,行礼快步去了。
秦恬正如她所言,又站了一阵,略略放松地同苏叶闲聊了两句。
正思量着回去,突然瞧见正在树下吃草的灰肥一愣,不及吃草了,耳朵竖得老高。
秦恬见了不免到了声奇怪,正要上前探看一下,忽然察觉视野里有一片黑影,自上而下地掠了过去。
紧接着嘶鸣声刺拉拉地响了起来。
秦恬抬头,一眼看到了那影子。
竟是只黑鹰。
那鹰不知从何处飞来,竟在秦府上方的天空盘旋起来,双翅展开似有两丈远,倏忽向东飞去,却又陡然转向,俯身向西冲来。
那鹰目之中的锐光,连秦恬都被摄住。
“不好!”
她一下反应了过来,转身就要把灰肥抓回来,塞进笼子里去。
只是她转头看去,目之所及的草地上,兔子的身影竟然凭空消失了。
“肥肥?!”
苏叶也吓了一跳,帮着秦恬唤着兔子找寻起来,主仆二人一时间将这片桃林看了一遍都没瞧见。
而那鹰盘旋嘶鸣着向低处压来,全然没有离开之意,反而越发压低。
秦恬脑门上的汗都冒了出来。
苏叶却一下看到了西园靠东的池边。
“姑娘,肥肥在那!”
只是她声音一出,那灰色绒团又动了起来,平素不见如何动静,此刻竟快似闪电一般地,径直朝着东西园间的茂密竹林里钻了进去。
显然,那郁郁葱葱的竹林比草地更适合兔子躲避天敌,但越过竹林就到了东园了。
那可是正连着秦夫人正院后门的地方。
秦恬一时间也顾不了许多了,直奔上前跑了过去。
那竹林甚密,好在秦恬身形亦细瘦,勉强可以穿梭其间。
不知是不是头顶的嘶鸣暂时没再响起的缘故,呆兔子停下了乱窜的脚步,窝在枯叶丛里不动了。
秦恬两步上前,二话不说地,将呆兔子拉出来直接塞进了袖子里。
“再乱跑,拔毛下锅,听见没.”
她嘀咕的这一句话音未落,一旁竟然传来些许缓慢的步履声。
秦恬连忙噤了声,听见了竹林东边,东园里的说话的人声。
“大夫多番吩咐,让您出来晒晒日头,难得今日日头好,园里又开了两丛连翘,夫人正好出来透透气。”
话音顺着竹林的缝隙传过来,秦恬闻言不由地向东边看去,在缝隙里看到了丫鬟嬷嬷簇拥着,小轿抬了秦夫人到了东园里。
秦夫人明显是大病未愈的脸色,尤其在明亮日光中,那张姣好的面容几乎被晒透了似得,苍白到透。
她没有应那话,静默地由着四个丫鬟扶着,才堪堪落座在了竹林边缘的竹椅上。
秦夫人大病未愈,连长发都没有尽数盘起,下半长发散落身后夹杂一二黄发,越发显得病体纤弱。
丫鬟又替她加了一件厚毯子在身上,秦夫人拥着厚厚的衣衫毯褥,和暖的阳光晒在她脸上手上和厚重的衣衫上,她才缓缓舒了口气。
秦恬目光落过去,又收了回来,知道自己这个不合时宜的庶女,万不能此时出现,于是拢着袖子里的兔子,没有发出什么响动。
秦夫人却在这时,轻声问了一句。
“司谨缘何还没到?不是说今日回来吗?”
秦慎,字司谨。
秦恬听见这两个字,脑中忽的警铃大作,那位嫡兄今日要回来了。
不巧的是,她这会正藏匿在秦夫人身后的竹林里,多少有些鬼鬼祟祟的样子,万一被那位嫡兄看见,还不知道如何作想。
秦恬并不想给嫡兄,留下这等印象。
于是连忙收紧了袖口,拢住无事生非的坏兔子,小心翼翼地就要退离竹林。
她一连退后了几步,终于在没有发出什么大动静的情况下,退到了竹林间的石板小道上来。
小道上没有枯叶,不易发出什么响动,秦恬小小松了口气。
不想她刚要转身西行离去,一旁的岔路间又风一动,竹叶在那阵风里旋了起来,紧接着,一只通体墨色的银边皮靴迈了过来。
与此同时,男子镶暗金色蝙蝠纹襽边的墨蓝色锦袍下摆,压下旋起的竹叶与冷风,径直闯进了秦恬的眼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