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周叔他们都还陪她在院里,可父亲甚少回来,每每回来也匆忙离去,她亦没有兄弟姐妹,没有一个血脉相连的手足,没有一个能亲近又能相互依偎的人。
有时候恍惚之间,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又要往什么地方去。
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
思绪一闪过儿,就被秦恬摇头收了回去。
雨露滋养的林草地,星星点点的高挑小白冒了出来,嫩芽在下招手。
是荠菜。
秦恬笑了起来,招呼着两个丫鬟开始采摘。
“多采些,今晚大家都能吃上。”
“姑娘说得是!”
三人忙碌起来,秦恬一路采摘着就走到了山腰林草地的边缘。
四下皆静,林中只有风吹落存续在树叶上的雨滴的啪嗒声,可秦恬挖荠菜的手顿了一下。
她侧了侧耳朵。
好像有人在哭喊。
循声看去,视线被前方高大的山石遮挡了起来。
秦恬不知是不是有人出了意外,于是招呼了守在不远处的小厮,同自己一道走到那山石的后面。
哭喊的声音清晰了起来,秦恬和小厮细细听去。
一阵阵苦苦哀求的言语,伴着砰砰的叩头声不住传来。
秦恬讶然。
难道这山上还有匪贼?有人在此遇到了山匪?!
但这座小山头距离县城很近,附近不远就有千户所驻扎,没有哪个山匪流寇敢在附近出没。
她自来都不是惹是生非的性子,立刻示意小厮停了下来,悄声停在那块山石侧边的树丛后。
透过不甚繁茂的枝桠,秦恬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哀求的人。
此人一身富贵门庭的仆从打扮,上身被五大绑,左右各立一人,腰间配有刀剑,前面一人更是以刀鞘指着此人。
这人惊怕得不住叩头,脸上血污遍布,连叩头不知多少下之后,颤抖地半抬起了头来,看向身前的人。
“求爷饶奴才一命!奴才再不敢了,再借奴才一百个胆子,再不敢收外人的钱财办事了.求爷看在夫人面子上,发发慈悲”
这一开口,秦恬便听出了门道。
原来是主子惩治收受外人贿赂的家奴。
如此这般,要么抓回去当着家中众仆从的面惩处一番,要么在此处便重重打上一顿,不示于人前。
这算不得什么骇人听闻的大事,且又是人家家中事,秦恬是再不会插手的。
她正想着不着痕迹地离开此处,却听到另一人开了口。
一阵山间的凉风吹来男子毫无起伏的嗓音,毫无疑问,应是那人的主人。
只是秦恬在听见那两个冷淡至极的字时,耳边似被冷风扑来般陡然发麻。
“埋了。”
秦恬瞬间睁大了眼睛。
不是略施惩戒而已,是埋了
只是还没等秦恬反应过来,甚至没等那犯了错的奴才开口再求。
倏地一声刀剑出鞘的声音在寂静的林中响起。
秦恬不由自主地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刀剑出鞘,冷光陡闪,有人走至仆从身前,电光火石,手起剑落,正待呼喊的罪奴一下就没了声响。
有什么扑哧喷溅了出来!
秦恬只觉耳鸣放大了数倍地轰响,目之所及尽是刺目鲜红。
她怔住。
又有几人走了过来,手脚利落地将此人拉去一旁。
挖坑、放人、埋土.半盏茶的工夫,那犯了事的仆从仿佛似连魂魄都被勾走了,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视线被山石阻隔,秦恬看不见他那位主子的样貌,亦不敢看见。
但那男人又开了口。
他的嗓音一如方才一丝情绪都没有。
“此事不要在夫人面前提及。”
秦恬不知道他口中的夫人是何人,恰有手下的人问了一句。
“可是爷,此人到底是夫人带来近二十年的陪房,若是夫人问起,是否回给夫人此人在外意外身亡?”
手下谨慎地问了一句,便不再多言等待男人的答复。
秦恬依然看不见他的样子,但在他的话中终于听出了些和缓的情绪。
“不必。”他道。“母亲心慈,身子又弱,回府只道此人走失便罢。”
原来那夫人是他母亲.
便是这位此人手段如此冷厉,到底还是在意自己的母亲。
也不晓得若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招惹了他母亲,会是何等下场.
秦恬思绪略一飘飞,就立刻被自己拉了回来。
她本无意听壁,却听了见了这许多。
她现在最该关心的人,或许是她自己,若是此刻被发现,也不知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秦恬越发屏气凝神,连一旁的自家小厮也都大气不敢喘一下。
不想,就在秦恬心中默念着这一行人快快离开时,那冰冷的男人再次响了起来,顺着一阵山间疾风,直落她耳中。
“山石后恐怕听不清,二位不妨到山前来。”
话音落地,秦恬心跳骤然一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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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