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族交战之时,我隔绝世外,倒没有受多大苦事。
烽烟四起,渐起渐浓。
风尘之变,非一朝一夕,这硝烟之味扑面而来。
我驾着马过长街,目及处,众妖奔波逃离、惶恐不已……
那些安家落户、周身牵挂的妖族老小,倒不似我这般颠簸流离惯了。他们总不会习惯逃难亡命的生活,步于尺山寸水中日夜不安。
想想,可怜的妖越来越多了。
妖族愈加势弱,节节战败,恐有灭族之祸。
后来我的马匹被收缴,跟了我几年的马这样没了,我心中不是滋味。还好留得一把琴相伴于身,
为了不招来无端祸事,此后行走小心翼翼,不似从前那般自在。身上的琴也多久未启弦。
细雨绵绵,烟雨化雾朦胧,天地一片冷冽,偌大的雨帘相接。
我路过一所有些废旧的乐阁,水痕轻抚瓦檐,泉水似的滴落。绿柳周垂,刻着梅的窗栏有些泛旧。
此间传来绵长不断的琵琶声,喑哑婉凄,似拨弄着雨丝,舔了烟雨几多愁。
现下这般大胆作曲的乐师难有一二,我心生佩服,而后便起身来见见此乐师。
那弹琵琶的乐师独坐在阁中,她拨弦承转,寄情悲愁。
我只悟得其中几分,点滴愁绪便涌上心头。
停了琵琶,她抬眼见有我赏着她作曲,有些惊讶。她看了看我,声音甜柔。
“同是乐师,像你这般自在的,我倒很羡慕。”
她邀我同坐。
此境况之下,许是只有我们两只妖如此闲逸作谈。
“何为自在,其实不过是太过孤独了……”我惭愧道。
……
“凤阁龙楼,玉树琼枝。”
“亡国之后,唯有殉国之路可通……”
我劝她不要太过伤感,一切都未有定数,祸兮福所伏,
她只言自己对世道的变数知道的比我通透,我居于安稳自保中,哪知晓此中无可转逆之痛。
她娓娓而道。
“人族步步紧逼,恐有暗手操作,伸向妖族的力量狠辣,有迫妖族灭亡之势。”
“外忧已是定局……”
“而今妖皇病重,怕是命寿难久,太子更是久病不起。”
“国危甚重。”
“何来福伏之说呢?”她摇了摇头,叹气不断。
听她一说,难言的慌意暗潜胸腔,若是真灭了国,果真只有殉国之路可走了。
危楼越高处,风霜愈寒愈险。
我于楼宇下,望高楼危倾,恐楼塌之祸汹涌而来。
不知楼高处的,此时是怎样的惧意和惶恐。
我抱着雀年走了很多地方,不过那些地方多已是荒芜。兜兜转转,我仍不舍得离开妖界去往他处,自己本是自在的,不过总会有难言难知的牵挂。
我听说,妖太子又一病不起。不知这传得可真切,不过再等个三五日,总有太子康复的消息传来。
然而过了半年,宫内却传来要准备着给太子办丧。妖皇和太子皆要入土,众妖大抵是信了,灭族之祸将近。
多方打听,我才知。太子寻得失落之魂,在融魂复健之际,又遭意外。失魂不在,太子彻底康复已是无望。
内忧外患四起,太子此时正处于魂散之态,散尽之日屈指可数。
我不禁替他惋惜和悲痛,未等得来他涅槃重生,却得知他将要魂飞魄散。
辗转奔波,我终又回到了妖族皇宫,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心境为何,只有难言的悲怆。
太子对我有恩,无论如何,我是要报答他的,只有了了这份恩情,我想我才是真正的得了自在。
可惜我没有多大神通,难解他的病痛。
我跟着宫人屈眉颔首,入了他的宫殿。
见着他躺在一席美人榻上,光线从窗口进来,将他的病色容颜照得一清二楚。眉目微皱,脸无血色,他手里握着一本卷皱的治国策,此时他睡得很沉。